克里姆特《舒伯特在鋼琴前》

圖：克里姆特「金色時期」的代表作之一《艾蒂兒肖像一號》

二○一八年對於奧地利人民來說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年份。一八二八年十一月十九日，偉大的奧地利作曲家，被譽為「藝術歌曲之王」的弗朗茨．舒伯特（Franz Schubert）在維也納因病去世，年僅三十一歲。今年乃是他逝世一百九十周年紀念。

無獨有偶，二○一八年還對另外兩位享譽世界的奧地利畫家有着極其重要的意義。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和埃貢．席勒（Egon Schiele），二位代表着奧地利藝術最高造詣的繪畫大師均在今年迎來逝世一百周年紀念。為了緬懷師徒二人在新藝術運動時期讓奧地利分離派名滿天下的卓越貢獻，全世界範圍內收藏有他們藏品的博物館和美術館都在今年爭相策劃相關的主題展。

作為他們故鄉的維也納則更是當仁不讓，「音樂之都」本年度規模最大的藝術活動便以二人為主題。無論是美景宮、藝術史博物館、利奧波德博物館、阿爾貝蒂納博物館還是維也納分離派會館等都不能「免俗」地前仆後繼地將所有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全年曬存貨」。現正在利奧波德博物館進行的「克里姆特──世紀藝術家」特展中，有一幅久違的畫作吸引了我的注意。雖然尺幅不大，但這幅出自私人收藏的油畫習作《舒伯特在鋼琴前》絕對是我維也納觀展之行的最大驚喜。

作品描繪了一個朦朧而愜意的場景：年輕的舒伯特正坐在琴前全神貫注地彈奏着；四位身形纖瘦，衣着華麗的妙齡女子隨意地圍在音樂家和燃着燭火的鋼琴旁。

其中距離舒伯特最近的三位正抬頭歌唱，或許是在獻唱作曲家本人所譜寫的藝術歌曲；唯有畫作最左側靠近燭火的女子面帶含蓄低頭凝視，彷彿是在對舒伯特流暢的琴藝心生景仰。克里姆特用極其簡單的構圖將舒伯特「置身」於一個十九世紀再尋常不過的沙龍場景中，他並未將作曲家標誌性的圓框眼鏡在作品中突出描寫，畫面最右手捧樂譜的側顏女子和距離舒伯特最近的正面歌女則是畫家本人最具辨識度的美女造型。

除了右下部分留白的紅色牆面，一席黑衣的作曲家是當仁不讓的焦點，而整幅畫面奪目的高光都集中在舒伯特琴前的燭台和幾位女子身後的金色畫框或古董傢具邊框中。這些亮點聚集在專心演奏的舒伯特周圍，頗有一份「紅花配綠葉」的韻味。

這個由克里姆特憑空臆想出來的情境將現實中境遇窘迫的舒伯特「超脫」出來，畫面溫馨而浪漫，也許在畫家的腦海中，聆聽「藝術歌曲之王」的音樂就應當置身在如此氛圍之中。雖然這幅《舒伯特在鋼琴前》習作尺幅極小，卻是所有現存克里姆特真跡中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幅。因為作品呈現出了畫家本人從寫實主義階段向印象派畫風轉型，進而步入個人藝術最輝煌的「金色時期」的過程。

身為十九世紀最具才華的作曲家，生前的舒伯特卻是貧困潦倒，鬱鬱不得志。因此，他在世時所留下的肖像畫極為有限，最耳熟能詳的便是由他的友人威廉．里德（Wilhelm August Rieder）為其描繪的水彩及油畫半身像。在舒伯特英年早逝後，他的音樂作品逐漸被世人熟知，除了鋼琴家和歌手開始表演他的曲目之外，他的肖像也成為了浪漫主義時期畫家樂於創作的題材。

比如，奧地利比德邁時期最著名的石版畫家，以擅畫名人肖像享譽維也納的約瑟夫．克瑞胡波（Josef Kriehuber）便為已故的舒伯特描繪過幾幅石版畫肖像。

自一八二六年克瑞胡波完成其首幅運用新興石版印刷術創作的肖像畫之後，在接下來數十年中他成為了維也納最具探索精神，且作品市場價格最高的石版畫家。克瑞胡波一生為各界名流創作過三千多幅石版畫肖像，包括當時活躍在古典音樂界的「鋼琴之王」弗朗茨．李斯特（Franz Liszt）、「魔鬼小提琴家」尼克洛．帕格尼尼（Niccolò Paganini）、羅伯特．舒曼（Robert Schumann）、赫克托．柏遼茲（Hector Berlioz）等等，也包括早已離世的舒伯特。

不過，隨着攝影技術在十九世紀中葉的出現和日趨普及，肖像畫這門經久不衰的藝術受到了史無前例的衝擊。正因如此，現正在利奧波德博物館展出的克里姆特於一八九六年所描繪的《舒伯特在鋼琴前》習作便顯得尤為珍貴──這不僅是舒伯特所有現存肖像中唯一一幅出自西方頂尖繪畫大師之手的油畫肖像，亦算是同為維也納人的克里姆特向「老鄉前輩」的致敬之作。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