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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兵憶中印戰爭:1天殲敵2千 就像是打兔子

更新時間:2018-02-27 19:09來源:網絡作者:@Mary人氣:4711128

學生兵憶中印戰爭:1天殲敵2千 就像是打兔子

庹文漢(后排左),生于1943年7月,河北北京中學高二參軍,戰時服役于藏字419部隊155團1營3連。1983年轉業回京。

程志明(后排中),生于1944年12月,北京五中高三畢業參軍,戰時服役于藏字419部隊154團60迫擊炮連。1978年轉業回京。

李興亞(后排右),生于1942年12月,北京三十五中高二參軍,戰時服役于11師警裝連,后隨11師轉戰新疆、蘭州軍區。1987年轉業回京。

章其坤(前排左),生于1943年10月,北京三十七中(現名二龍路中學)高三畢業參軍,戰時服役于11師33團8連,1970年轉業回京。

楊戰勇(前排中),生于1943年2月,北京三十五中高二參軍,戰時服役于11師32團直屬82迫擊炮連。1972年轉業回京。

霍文武(前排右),生于1942年3月,北京五中高三畢業參軍,戰時服役于11師32團直屬82迫擊炮連。1976年轉業回京。

1962年7月10日,是河北北京中學高二學生庹文漢19周歲的生日,就在這一天,他接到了入伍錄取通知書。北京同批入伍新兵共有100名,來自東城西城十幾所中學,大部分是高三應屆生,也有個別高二學生。他們響應西藏軍區號召,準備到西南邊境學習外語,參加邊防斗爭。

古稀之年,回憶起入伍時的心情,庹文漢和他的戰友們用四個字概括:“一腔熱血”。“我們接受的教育是‘好兒女志在四方’,盡管對西藏的情況一無所知,大家都爭著去那個神秘的地方。”

69歲的程志明記得,那年七月正在緊張復習準備考大學,“西藏招兵通知一下來,全班90%的同學都報了名”。經過體檢、政審篩選,100名品學兼優的學生應征入伍,18歲的程志明感到無上光榮。

西藏軍區司令員張國華當時恰好在北京,接見了百名學生兵,鼓勵大家做好吃苦的思想準備,將來大有作為。年輕的小伙子們躊躇滿志,并沒有想到自己將扎根邊疆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更不會料到將在雪域高原參加一場真刀真槍的戰斗。

槍還沒摸棺材已備好

1962年7月13日,在親友們的歡送儀式中,列車滿載學生兵離開北京,大約16日到達蘭州。在蘭州訓練軍姿軍容隊列,學習藏族民族政策和傳統后,8月17日繼續坐火車西行。到甘肅紅柳園,改乘“大道奇”(美國生產的道奇牌軍用卡車)。剛上路的時候,同學們坐在卡車里志氣昂揚,攀上唐古拉山口,情勢急轉,強烈的高原反應襲來,有人休克,口吐白沫。“餓了想吃,見飯就飽”。剛從北京五中畢業的霍文武,自昆侖山口至當雄,幾天時間一口東西都沒吃。現年70歲的他身材瘦高,老戰友們笑他餓得到現在還這么瘦。

1962年9月4日,經過兩個月輾轉,學兵們終于抵達拉薩。那是下午四點左右,佈達拉宮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中,壯麗輝煌,看到這樣的景色,旅途勞苦瞬間蒸發,“大家一起振臂高呼!從此我們將翻開自己人生新的一頁!”

到拉薩一個月,他們并沒有像在北京招兵時說的那樣學習軍事外語,而是參加政治學習,進行形勢教育和隊列訓練。邊境越來越緊張,印軍建立入侵據點,襲擊我軍哨所。10月,印軍越過克節朗河,打死我軍干部戰士多名,群情激憤,新兵都寫了請戰書。百名學生兵在當時的西藏軍區是稀有的高學歷人才,軍區領導決定讓他們到實戰中鍛煉。

“在我們的意識里,我們還是學生,是去學外語的,在這場戰爭中我們將要扮演什么角色,并沒有心理準備。”程志明說。

學生兵憶中印戰爭:1天殲敵2千 就像是打兔子

中印士兵在邊境對峙

沒有時間留給他們做準備。10月中旬的晚上,部隊已經向前線開進了,學生兵打散分配到各個連隊,一片漆黑中,匆匆登上路過拉薩西郊的運兵車。來不及告訴北京家人自己上了前線,在戰場三個月更不可能寫信,兩軍對陣,部隊的行動都是嚴格保密的。直到登上運兵車的一刻,百名學生兵只在照相留念時端了一回槍當作道具,壓根兒沒學過射擊。

部隊開到麻麻轉運站,眼前的景象讓新兵目瞪口呆:空棺材碼得像小山一樣,那是為可能陣亡的將士準備的。“我頭發嗡地一下就炸起來了,這些棺材有沒有我的?難說啊??”當年19歲的楊戰勇忘不了那種視覺沖擊。

克節朗地區位于中印邊界東段的西端,“麥克馬洪線”以北。1962年10月,克節朗河南岸是印軍,北岸是我軍陣地。麻麻逼近陣地,沒有公路,車輛開不過去,所有炮彈靠人和騾馬往山坡上運,一個來回要六小時。庹文漢說:“印軍根本想不到,在沒有路的情況下,我們能趟過林間泥溏把120迫擊炮硬是抬上陣地。120迫擊炮僅一個底座就幾百斤重,一發炮彈47斤,戰士的肩膀都壓破了,血肉模糊,襯衫甚至長在了肉里,開刀手術才脫得下來。如果120迫擊炮沒抬上去,只有82迫擊炮,威力就大大減弱了。”

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新兵爬坡都胸悶氣短,但誰也不愿當慫包,堅持跟著老兵扛大炮上山。最讓他們震撼的是支前藏民,負重能力驚人。“藏族男人上一次山,肩上背兩發120炮彈,脖子上掛兩發82炮彈,手上還能再提兩發60炮彈;藏族女人也能一次背兩袋50斤的面粉。”

學生兵憶中印戰爭:1天殲敵2千 就像是打兔子 

戰斗中的中國軍隊

閃擊克節朗像“打兔子”

10月19日夜,兩個120迫擊炮連(12門)和兩個82迫擊炮連全部在山上就位,主攻步兵陸續潛下山坡,埋伏在克節朗河北岸,緊臨水邊。沿河遍佈茂密的原始森林,古樹參天,利于掩護。庹文漢被分到藏字419部隊1營3連,給排長當通訊員,扛著排長的56式半自動步槍和200發子彈緊跟其后。“那么大的部隊,鴉雀無聲”。相隔僅十幾米處就是印軍第7旅大營,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狹窄而湍急的河水奔流不息,印軍絲毫沒有感受到,急風驟雨正在對岸蓄勢待發。

20日早上7時30分,克節朗黎明靜悄悄,印軍炊事員剛剛起床生火,一張小餅子還沒烙完,突然間,河北岸眾炮齊發,戰役打響了!20歲的霍文武作為11師32團團直82炮連新兵,負責給炮彈安裝引信和藥包,剛剛接受一點基本訓練就參加實戰,難免緊張。“部隊提出的要求是9分鐘超常規發射90發炮彈,必須放完,我們出了問題,裝三次都發不出去,倒出來一看炮彈裝反了。當時特別害怕,萬一倒出來沒弄好爆炸了,兩個班的戰友都得炸沒了。后來人家傳了笑話:‘82炮,瞎胡鬧,打不出,往外倒’。”

新兵們迅速掌握要領,向印軍陣地猛烈發炮。原定連續發炮40分鐘,只發了20分鐘就不得不停止。睡夢中的印軍驚醒,從碉堡出來四散而逃,“印度兵跑得漫山遍野,有的提著褲子,有的披著衣服,也不知是哪個戰士等不及了,噌地一下跳起來沖過河追擊,一個起來整個大部隊嘩地一下全沖出去了。山上的炮兵不知道啊,炮還沒停啊,不能炸到咱們自己人。當時又沒有電話,信號彈在原始森林中也打不出去,趕緊派人找到空曠地,連發三顆信號彈,炮擊這才停止。”

一說起追殲印軍,老兵們興致勃勃。當時解放軍有的持56式半自動步槍,略優于印軍的英式步槍,大部分解放軍持53式步騎槍。在兵力、戰機方面,中方都佔絕對優勢,士氣大振。“那些印度兵只顧著跑,我們干脆看哪里有印度兵就往哪里打,就跟打兔子一樣,開始還分著班啊、戰斗小組啊,后來全打亂了。有的戰士都打到別的連隊負責的區域了,最后總結戰功時得把戰果給人家所在連隊記回去。”

克節朗戰役原計劃打3天,畢竟對手是印軍王牌師的王牌旅,有不少是二戰老兵,在北非打過隆美爾。沒想到一天就解決戰斗,殲敵近2000人。旅長達爾維被生擒后很不服氣:“胡子兵竟被娃娃兵打敗了!”他還說中國軍隊打仗“不正規”,“在我們睡覺時就打,而且還從背后打”。他指的是解放軍一個連從側面迂回到印方后面炸碉堡。“他們那個碉堡修得也真差勁”,庹文漢說,“只正面有槍眼,背面沒有,讓咱們一個班就給炸掉27個碉堡。”這個班后來被授予集體一等功,并被國防部授予“陽廷安”班榮譽稱號。

第七旅旅長達爾維準將,兵敗后也跟著士兵跑到山上密林,躲了一兩天,實在餓得不行,下山找吃的,撞上整整一個連的解放軍,被逮個正著。庹文漢隨部隊在克節朗停留一夜,搜山抓捕殘部,第二天下午離開時恰好遇上被俘的達爾維。“一看穿的衣服就是大官,后面跟著勤務兵,頭上還替他頂著睡套。印度軍隊里等級制度很鮮明。”

克節朗戰役結束后,遵照總參電示,11師32團和419部隊于10月21日下午18時,分4路向邱散謀、龍佈、吉米塘、水幫橋地區追擊。后遵照總參指示“相機攻佔達旺”。11師32團的楊戰勇回憶:“突然接到命令,輕裝跑步前進,除了武器彈藥所有東西全扔了。沒日沒夜急行軍幾十里,追到達旺,敵人已經跑了,但仍繳獲了兩架蘇制直升機。這時候又渴又餓的勁兒就上來了。背包早都扔了,斷糧了,路邊的野果、印軍扔下的罐頭,撿什么就吃什么吧!”

印軍有土豆罐頭、西紅柿罐頭等等,中方部隊平常吃的是人背馬駝的生熟干糧,很少見到這種高級軍用食品,吃罐頭鬧了很多笑話。兩個四川兵撿了罐頭放在火上烤,想加熱后再吃,烤好了拿刀一戳,巨大的空氣壓力使罐頭爆炸飛起來,打得眼角直流血,氣得他們一腳把罐頭踢走。那時最想找到菠蘿罐頭和煉乳罐頭,不過大多數鐵盒扎開都是令人失望的土豆。

7天5夜強行軍250公里跨越5座山

中國軍隊收復達旺后,中國政府建議和平談判解決邊境問題,而印度宣佈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大舉增兵,沿達旺至邦迪拉僅有的一條簡易公路,在西山口、德讓宗和邦迪拉呈一字長蛇陣分段佈防。劉伯承提出“打頭、切尾、斬腰、擊背、剖腹”的戰術,將印軍分割成數段殲滅。為阻止印軍向南潰逃,插入敵后切斷邦迪拉和德讓宗之間的公路進行圍殲是成敗關鍵。克節朗戰役11師主力沒有參加,全師求戰心切,經歷過紅軍長征的師長余致泉主動請纓承擔迂回任務。

在當地藏民的指點下,11師選擇了一條由北向南直插德讓宗和邦迪拉之間的小道——貝利小道。1913年,英國情報軍官貝利上尉,為劃定“麥克馬洪線”,偽裝成探險家勘察地形時發現了這條路。

11月10日傍晚,11師以33團為前衛出發。沒有空投,沒有車輛,武器物資全靠人背馬馱。每個戰士身上有干糧熟糧、槍、子彈、TNT炸藥塊、炮彈等等,人均負重60斤以上,機炮分隊人均負重80斤。章其坤身上除了武器裝備還有一個藏式風箱,用來生火,他咬牙告訴自己,絕不能掉隊,否則影響全班做飯。

這是一條行軍難度不亞于紅軍長征的崎嶇路,有些地段只能單人攀著巖縫勉力通過。“馬不會走山路,出發沒多久,不是摔向萬丈深淵,就是被炮彈壓垮累死。”李興亞所在的11師師部警裝連一晚上就摔死9匹馬。“損失一頭牲口,炮身、炮架、炮彈都得人來背。”

藏民的支援令將士十分感動。李興亞回憶道:“我們警裝連押運的物資由一支一千多人的藏族支前民工隊負責,多虧西藏老百姓,他們一人能背一兩百斤,負擔比我們重多了,自己又累又餓,也堅決不肯吃背上的糧食。”

“開始老百姓對我們也沒信心,娃娃兵能打敗印度人嗎?一看我們抓了那么多俘虜,對解放軍可崇拜了,說我們大老遠跑到西藏不容易,總是要求把戰士身上的糧給他們背,還想幫我們背槍呢。那當然不能給。”

行軍至卡拉,盡管是11月,正午氣溫如同盛夏。“‘麥克馬洪線’劃得真絕,南邊全是四季如春的好地方。”老兵們忿忿不平地說。出發時,白雪皚皚寒風刺骨,戰士還穿著棉衣,睡覺蓋皮大衣,兩人頭朝相反方向躺著,互相抱著腳。“還管什么臭不臭的,凍得啊!”急行軍幾晝夜,棉衣外面的佈都刮爛了,露出棉花,上面掛滿樹枝樹葉,“一個個都像綿羊似的。那么熱的天,也不能把棉衣扔了,沒別的衣服穿。褲子也早就破了,屁股都要露出來了,后來部隊指示,可以穿繳獲的印度兵褲子穿,或者用印度襯衫包住屁股。”

烈日暴曬下,嗓子渴得冒煙,偏偏整整12小時,一點水找不到。“我們在山脊上行軍,聽見兩邊山谷里水聲嘩嘩地響,但就是夠不著,還大量出汗。”終于發現樹林中幾個馬蹄踩出的坑里面有水。“能是什么水啊,估計就是馬尿,大家還互相謙讓呢,最后我真的喝了幾口坑里的馬尿。”李興亞說。

“渴,餓,困,你說哪個好受?”庹文漢問。“哪個都不好受。但是我感覺,困是最難受的。”強行軍途中只能稍作休息,不可能睡完整覺。

“連走路都能睡著,閉著眼杵著棍子往前走。”楊戰勇說,“有天早上,我一看包里兩塊炸藥和吃飯的膠木碗都碎了,這一宿行軍,迷迷糊糊摔了多少跟頭,我根本就不知道。”

霍文武所在的82炮連,有名戰友實在太困,“剛打幾分鐘盹,一聽說出發,起來就走,把身上背的6發82炮彈忘了。走出很遠才發現,立刻返回去找,過了一天才追上大部隊,在敵佔區這是很危險的。”

“當人在那種極限狀態下,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掉隊,掉隊被印度兵發現就是死。根本想不到‘為了祖國’、‘為了事業’這些崇高的目標,也許別人想到了,但我沒有。”回憶當時的心態,程志明坦誠地說。

11月16日,32團抵達德讓宗南側切斷了通往邦迪拉的公路,而33團和31團2營繼續前進,直逼邦迪拉,11月17日23時提前1小時到達指定位置,完成圍殲印軍48旅的戰斗部署。至此,11師歷經7天5夜,連續強行軍250公里,翻越4000至5000米高山5座,跨峻嶺7個,過橋19座,修橋13座,架橋1座,涉冰河1條,深入敵后180公里。

印方也曾擔心中國軍隊會從這里迂回,但并沒有給予重視,只派小股部隊阻擊,他們認為,當年貝利一行僅有三五人,已是九死一生,大隊人馬插翅難越,完全沒想到插入貝利小道的是11師整整兩個團。切斷公路后,不明真相的印軍甚至還在往邦迪拉空投食物,此時11師背的糧食已在迂回途中吃完,全靠印軍直升機“給養”。章其坤印象最深的是蟒油罐頭,熱沸后澆在米飯上拌鹽,雖然沒有菜,在戰時也是難忘的美味佳肴。

印軍不是豆腐渣

11師摧營拔寨掃清障礙,庹文漢、程志明所在的419部隊也踏上貝利小道,與11師、55師密切配合,圍攻“西山口”,全殲印軍3個旅,擊斃準將旅長豪爾·辛格。西山口海拔高度為4300米,印軍認為雄踞天險,可以堅守6個月。這是五個戰場中最艱苦的戰場,擔任主攻的55師從蘭州軍區到達戰區就投入戰斗,有一名“滾雷英雄”用自己身體為戰友開路。130師師長說過,印軍不是豆腐渣,他們是有很強的戰斗力的。

11師在邦迪拉戰場全殲了印軍第48旅。這也是沒有武器優勢的戰場,三營營長李少白犧牲,三個步兵連連級指揮員負傷超過50%,可見戰斗激烈程度。在三營的13個學生兵3人負傷。

11月20日中午,在進攻時,章其坤所在的11師8連緊隨7連突擊隊,沿山梁下的騾馬道前進,突然遭到印軍加農炮的轟擊。“我們在通過這第一道封鎖線時就見到已經有十多名戰士倒在地上,老班長大喊一聲‘不要停!后面有衛生員!”下了小路轉入原始森林向山頂前進時,又遭到印軍迫擊炮構成的第二道封鎖線的攔截,再往上是印軍居高臨下的阻擊:機槍連續掃射和輕機槍點射。“在叢林中前進不久,各班和戰斗小組就出現了編制失散的問題,但槍聲就是命令,大家就近組合各自為戰努力向上沖擊。在接近主峰時機炮連趕到,82炮彈猛烈地砸向敵人工事,兩個連隊順勢沖上主峰,基本全殲印軍第一錫克輕步兵營。”

搜山“撿”俘虜

印軍應敵有個特點,一受到攻擊就迅速四散而逃,鉆進深山密林,伺機襲擾,因此解放軍一個重要任務是“搜山”。搜山時敵在暗處,我在明處,隨時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險。一名四川學生兵“狹路相逢勇者勝”的經歷,在新兵中堪稱傳奇。他正在密林中搜尋,突然一個印度兵從樹后竄出來,兩人刺刀“啪”地一下對上了。雙方都瞪大眼珠盯著對方,架著刺刀轉圈,誰也不敢有一絲松懈,誰也不敢先出刀。老兵們繪聲繪色講起這個同齡人的故事:“四川這小子挺有文化,可能電影小說看得多,僵持間冷不丁一聲大喝,抓起帽子就往印度兵臉上摔,印度兵躲閃的剎那,四川兵一個箭步上去就把刺刀插進去了,正好插在肋骨間,怎么也拔不出來。56式步槍是寬刺刀,血槽淺,按理說扎進去以后擰一下就能拔出來。可是他是新兵第一次拼刺刀啊,害怕啊,一個勁兒地往后拽刺刀,印度兵雙手握著插進身體的刺刀被拖著走,啊啊啊地叫。這四川兵大喊:‘班長班長!我刺刀拔不出來了!’班長是老兵,跑過來把刺刀一擰一拔,拿腳一踹,印度兵這才倒地死亡。就這一下拼刺刀,讓四川學生兵得了二等功。”

“印度兵逃到山上以后,頭兩天還抵抗,對我們開槍;第三天就瞇著了,你不發現他他不打你;等到了第四、五天,他們餓得不行,自己就會下山。”一天晚上,庹文漢和戰友正在聊天,見五個印度兵過來投降。“這五個印度兵被我們追了好幾天,他們一點火做飯,我們循著煙就追過去。用印度語喊了兩句話讓他們舉著手過來,一搜身,掏出的全是從老百姓地里掰的干玉米,他們不敢點火沒法吃啊,餓的不行了只好出來。”

在解放軍的重重包圍下,大批印軍因為忍不住寒冷和饑餓投降,甚至有印度兵餓急了沖到解放軍的爐灶下手抓米飯,有人發現中方對待俘虜不錯,回山上叫戰友一起下來。公路邊到處是饑寒交迫的印度兵,連同他們拋棄的坦克、汽車、槍炮、各種裝備,坐以待“俘”。

李興亞所在的11師,在迂回敵后的道路上人困馬乏,看到奄奄一息的印度兵,遵循人道主義原則又不能不“撿”。有一次李興亞和班長一起架著一個印度俘虜趕路,“那個俘虜一米八的大個兒,腿凍傷了走不了,我個子矮,他整個身體重量全壓在我身上。當時我們已經急行軍幾晝夜,糧食和水嚴重短缺,還得供給俘虜吃喝。我又困又渴又冷,自己身體已經到極限,怎么也想不通,我是來打仗的,還得背著他!我實在受不了了,跟班長說:‘班長你摔一跤轉過去,我把他捅死算了!背他干什么!’班長說:‘你別有這個想法,咱們連長指導員都是國民黨俘虜過來的,對俘虜待遇要求極嚴,誰殺俘虜拿腦袋換!’沒辦法還得背。”談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李興亞和戰友們開懷大笑。

戰場上沒時間考慮怕不怕

1962年11月21日,中國軍隊逼近傳統習慣邊界線。就在這時,中央宣佈停火。李興亞說:“戰士都想不通啊,正在興頭上不讓打了,有的戰士都哭了。”

從12月初開始,中國軍隊主動后撤,直到1963年3月撤回到1959年11月的實際控制線本側20公里內。撤退時將重傷病戰俘交給印度紅十字會,并將繳獲的裝備武器維修擦拭后歸還印方。章其坤記得,離開傳統習慣線的鷹巢山口那天,“排長帶領全排戰士向祖國的大好河山鄭重地敬禮,我們向祖國的領空和領土宣誓,我們一定會重回這里,樹立界碑建立永久性哨所保衛她不再受外敵的侵略!”50年后,在回憶文章中,章其坤寫道:“一生的等待沒有重回藏南,再戰印頑,成為終身的遺憾!”

1962年11月,我西藏地方邊防部隊遵照我國政府指示,把在反擊戰中繳獲的印度侵略軍的大批武器,擦拭一新,準備交還給印方。

1963年春節前夕,11師和419部隊陸續回到營地。大年夜,在珠峰腳下潔凈的喇嘛廟里,剛剛走過貝利小道的章其坤和戰友們躺在繳獲的印制毛毯上,蓋著皮大衣,感覺就像躺在席夢思、沙發床一樣。

從1962年10月18日登上運兵車開往前線,到1963年1月24日農歷春節回到營地,將近100天。“戰場上100天,對于我們這100個人,是難得的鍛煉。”庹文漢說:“你要問怕不怕?當時沒考慮怕不怕。在戰場上你越怕死,越死得快,因為你一怕動作就遲緩。下了戰場才開始后怕。要是有人說:‘班長,咱把那罐頭打開吧,說不定明天誰就吃不上了’。凡是說類似這種話的人,不是犧牲就是負傷。他肯定在心里把‘死’想得太多。”

程志明說:“對印自衛反擊戰中,我們吃了從前想象不到的苦,如果不去參軍,就和同學們一起考大學了。現在我已經將近70歲,回頭看看,當時確實后悔一陣子,但如果沒去西藏,我會后悔一輩子。”程志明永遠記得在貝利小道翻山越嶺的感覺,“遠遠看著前面一個山頭,以為翻過山就好了,爬一夜翻過去,又是一座山。從那以后,無論遇到什么事,我都覺得沒有過不去的難關。我們這些戰友常說的話是:大家都是提著腦袋過來的,還怕什么?”

【文章來源:國家人文歷史】


(來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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