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小人書」身價暴漲

圖：上世紀六十年代街頭連環圖書出租，是本港窮家孩子的精神糧食

收到拍賣行寄來新一期目錄，看到小人書也成拍賣品，一套《三國演義》連環圖書，《走麥城》，《華佗刮骨》合共十冊，香港太平書局一九五九至一九六○年出版，起價二千五百至三千元，估計三千元以上賣出。數十年前出版的小人書，難得保存完好，當年這位小讀者，如今兩鬢飛霜吧。

連忙想起，家裏應有一些小人書，找了整天，可是一本也沒找到，相信許多家庭與我一樣，早作雜物棄置了。時光飛逝，把小人書帶走，要找麼，相信整個社會所存無幾，須到拍賣行去買，昔日訂價一元幾角的小人書，今為「古董」。內地一套《雞毛信》拍出五千元人民幣，《瓦崗寨》（一九五七年版）賣出兩萬元，內地讀者搜羅舊小人書的風氣更盛，不惜花錢把失去的時代回憶找回來。

連環圖書是本港一個時代的小童街頭文化。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街角有不少小人書檔，石硤尾徙置區、李鄭屋村徙置區、旺角油麻地新填地街舊樓牆角、中環的荷李活道、西環的第一街，出租小人書的人選擇在窮孩子的平民點擺檔，七俠五義、薛仁貴、方世玉與雷老虎、火燒少林寺、孫悟空大鬧天宮、封神榜……手掌一般大的花花碌碌的小書，排滿牆上，挑起孩子的求知欲，一毛錢租看一本，一角錢可租四套，能拿出一角錢的，其他孩子十分羨慕。常見小孩坐在路邊的櫈仔看得入神，有怕被落街買餸的媽媽看到，躲進人家的木樓梯上面。今天，還可從舊照片上看到，小人書的街頭讀者，上身穿殘舊汗背衫，釘補短褲，腳上穿木屐或拖鞋，這是一群戰後出生沒有能力上學的窮孩子，也許他們連書中的字也不認識，津津有味看圖辨識，渴望像別人一樣做個小學生。小人書盛行出租的年代，是香港貧困家庭、兒童失學的社會寫照。

七十年代的連環圖書開始有香港題材，記憶中如大丈夫日記、三傻，取自社會題材，加入科學幻想。圖書人物造型穿喇叭褲，紮馬尾長髮，男的穿窄身恤，飛仔型，還有暴力色情邊緣的內容。小人書的故事，隨七十年代工業初興，家庭收入增加注入新內容。黃玉郎「小流氓」是這時期的代表作。現在一冊「小流氓」的創刊號，附有黃玉郎簽名，叫價十萬元。

舊連環圖熱潮由內地帶動，先是一套《三國演義》在拍賣會嘗試市場反應，全書六十冊，七千張圖，意想不到引起場中一陣高潮，多番爭奪，一位買家以二十萬元人民幣奪得。此書身世不簡單，一九五七年出第一冊，以後陸續出版，歷時數年，至一九六四年全套完結。其間一九六三第二次版又將火燒新野、戰長沙、空城計三冊重繪，民間保存完整一套很不容易。難得全套六十冊齊全且品相高，值此高價。拍賣結果的消息很快在全國各地傳開，原來一毛幾角的小人書這樣值錢，人人在家裏翻開雜物去找，吹起小人書淘金熱。

一九九○年五月，畫家程十髮的連環圖《召樹屯和喃婼娜》原稿在北京嘉德拍賣，共四十冊，一九五七年創作，少數民族題材，拍出一千一百萬元人民幣的小人書天價，程十髮名氣大，市場買家追捧他的作品，認為連環圖也具藝術價值。連環圖原稿拍賣首試成功，只要是名家手稿，縱是小人書也作為藝術品收藏，反映新時代產生了藝術新視覺。

程十髮小人書創出千萬元新價的次年，再冒出一位小人書紅人畫家沈堯伊，他的作品《地球的紅飄帶》，原稿在北京華辰拍賣，結果以一千五百四十萬人民幣賣出，以多出四百四十萬元創新紀錄。這輯長篇連環圖，共分五集，圖九百二十八幅，用了六年時間完成。

《地球的紅飄帶》描述二萬五千里長征，八十年代一部以紅軍事跡作題材的大型連環圖，評為連環圖史上重要作品，採用連環圖表現這樣題材最成功的作品，書中真實人物七十七人，虛構二十二人，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張聞天、王稼祥革命家人像維肖維妙，形象生動，突破公式化，畫風近乎木刻，線條結實沉穩，構圖精進，有些一頁之中人物多至數十，各有神態，絕不馬虎，每頁單獨起來，是一幅藝術作品，方知用六年時間完成的道理。畫家沈堯伊在海外名字不響，在內地名氣不小，現為中國連環畫藝術委員會主任，連環圖書作為普及的文化藝術而受重視。

民間收藏的舊小人書，同時登上拍賣場，《紅樓夢》連環圖書一九五六至一九六○年上海美術出版社版本，十八冊，作者胡若佛，售四千元人民幣；《山鄉巨變》，上中下冊，作者賀友直，售一千二百五十元人民幣，當年只用幾分錢買到，民間說有小人書有財富，看你當年掉了或是留着。一套宣紙版的《山鄉巨變》，二○一三年一次拍賣會上，拍出了八萬三千元的高價，是一筆小財富吧。

連環畫作為一種藝術形式，集繪畫、文學、裝幀於一體，具有其特殊的藝術性。由於這種體裁的作品直接面對普通大眾，對讀者的文化層次要求低，影響面廣泛，因此創作上具有很強的時代性，對於研究者而言也具有相應的史料價值。

上世紀末，子女就讀香島、培僑、漢華學校的家庭，都有內地出版的連環圖書給孩子閱讀，《紅色娘子軍》、《紅燈記》、《智取威虎山》、《阿慶嫂》流行一時，這一類舊連環圖如今成為拍賣上的稀有品，售價數百元至二三千元，香港太平書局出版的《連環圖三國演義》，起拍價二千五百元至三千元。內地書商不停來港搜購，通過拍賣會收集，再在內地市場提價出售，本地舊小人書因而不斷升值，書本越來越難求。

舊連環圖已作為收藏品身份出現，成為書畫、瓷器、郵票之後，進入拍賣行的新品種，你家存有多少小人書？留着就是財富。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