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電商“甩甩寶寶”爭議：模式創新還是灰色營銷？

社交電商“風口”正勁，一些依附微信小程序的新電商業態開始悄然生長。

2018年6月，一款名為“甩甩寶寶”的社交電商平臺上線，上線後四個月單日GMV（交易額）就突破了1000萬。這一平臺由鯨靈集團開發，自2017年11月起，在短短一年時間，鯨靈集團便獲得元璟資本、險峰長青、IDG資本、騰訊、啟明創投等明星資本的青睞，融資額達數億元。

不過，在高歌猛進的背後，質疑的聲音也此起彼伏。《中國經營報》記者調查獲悉，甩甩寶寶的獲客方式之一是通過掌櫃推廣。即邀請10名粉絲後可升級為掌櫃，成為掌櫃後，自己在平臺上購物可獲得返利，而粉絲也可通過邀請粉絲變成掌櫃，當粉絲發生購買行為也可為掌櫃帶來收益，除此之外，登陸、推廣甩甩寶寶平臺也可獲得一定的分紅。

一些掌櫃表示，拉越多的粉絲在平臺上消費，並讓粉絲發展“下線”，由此就能獲得越多收益。反傳銷專家李旭對記者表示，該模式已遊走在灰色地帶，如果具備“交入門費”“拉人頭”“組成層級團隊計酬”三點，就可以認定涉嫌傳銷。

對於上述質疑，甩甩寶寶市場公關部人士予以否認，該人士向記者表示，甩甩寶寶是零門檻、零投資，不需要繳納入門費，“人頭費”，也不存在多級分傭和團隊計酬。其表示，甩甩寶寶建立了一整套掌櫃信用體系，通過人工智能、大數據算法，計算掌櫃在社群和品牌推廣中的影響力，包括粉絲活躍度、參與平臺活動等多方面因素，來衡量個體的影響力取得分紅。

資本垂青

甩甩寶寶官網信息顯示，鯨靈集團創始人兼CEO為鄔強強（花名：鬼谷），其曾在阿裏巴巴任職9年，曾任聚劃算事業部總經理、是淘寶開放平臺創始人。鯨靈集團另一位合夥人黃鷹曾任天貓、飛豬用戶體驗官，負責過天貓“雙十一”體驗設計工作。

“甩甩寶寶一年融資四輪，滴滴都做不到，擁有強大的資本支持，獲得最牛騰訊系和阿裏系技術團隊，只管努力幹，平臺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有指數級的增長。”加入甩甩寶寶後的王華（化名）在自己的朋友圈發了這樣一條朋友圈動態作為推廣。

記者在一個甩甩寶寶的微信群裏看到，甩甩寶寶助手在群裏發來這樣一段素材讓群裏的掌櫃轉發朋友圈宣傳：“騰訊5年投資78家公司，其中只有三家是電商，一家京東上市估值2000億元，一家拼多多上市估值2000億元，還有一家就是鯨靈甩甩寶寶”。

在眾多掌櫃看來，甩甩寶寶背景不俗，結合了阿裏和騰訊的基因，多家明星資本助力，做強做大是趨勢，他們看好這樣的趨勢，願意加入進來。

據悉，2017年11月，鯨靈集團就獲得險峰長青、元璟資本天使輪融資，次年2月獲得IDG領投的A輪融資，7月又獲得騰訊領投的B輪融資。在2018年11月，鯨靈集團獲得啟明創投領投的B+輪融資。

騰訊投資方面向記者表示，社群電商是騰訊投資看好的領域。通過微信生態的助力，騰訊和該領域的優秀公司合作，共同探討創新模式，推動行業發展。而甩甩寶寶團隊作為在微信生態裏跑出來的公司，創始人在電商領域有著十多年的從業經歷，且平臺在非標品類的供應鏈端和運營方面具有優勢。

“瘋狂”的掌櫃

甩甩寶寶官網信息顯示，其是鯨靈集團旗下的社交電商平臺，依托微信小程序，品牌商品以“48小時限時特賣”的形式甩賣。用戶不需要繳費、囤貨，只需要完成一定任務即可成為掌櫃，還能通過朋友圈分享等方式賺取傭金。

記者調查了解到，此前甩甩寶寶平臺掌櫃機制門檻為50人，近期已調整為只要增加到10名粉絲即可成為掌櫃。

4月20日，記者登錄甩甩寶寶平臺上看到，甩甩寶寶平臺正通過掌櫃機制獲客，該平臺信息顯示，用戶只要增加10名粉絲即可升級為掌櫃。升級為掌櫃後可享有兩大特權，一是自購返錢，即掌櫃自己購買最高可返16%；二是分享賺錢，即粉絲購買最高可賺16%。

隨後，記者邀請了十位朋友成為自己的粉絲後成功成為甩甩寶寶平臺的掌櫃，同時也看到了每件商品的具體返傭比例，但記者註意到很多商品的返點比例並不高。比如，一臺標價為3198元的vivo手機，該平臺顯示能賺取104.65元，返費約為3.27%。

“現在傭金比例比以前少得多，之前有10%，現在很多商品只有2%~3%的返利，”王先生於2018年年底成為甩甩寶寶平臺掌櫃，其介紹，2019年年初時平臺上的商品返利還比較高，最近降下來了。在一位掌櫃看來，“要想在平臺上賺錢必須多發展下線，裂變團隊。”

甩甩寶寶掌櫃李華（化名）介紹，甩甩寶寶是基於微信的小程序，微信用戶數量高達十億，如果誰能把整個微信用戶覆蓋了，基本上整個市場也就全部都被覆蓋了，所以這個公司的戰略是用粉絲去鏈接粉絲，基於微信的用戶去鏈接粉絲。在甩甩寶寶平臺上，一鍵鎖粉，終生鎖定。

“現在我們每天都在瘋狂地搶人，搶粉絲就是搶錢，搶粉絲越多，未來粉絲的粉絲也越多。”李華表示，這個商機就半年到一年的時間，等所有的粉鎖完了，就無粉可鎖，今天妳不鎖，別人就會鎖。

一位掌櫃提供的信息顯示，“有掌櫃去年第一個月就拿了7萬多的純利潤。作為第一批的推廣者，根本不知道每個月還可以拿工資，當初看中小程序強大的鎖粉功能，每天瘋狂炸群鎖粉，才有現在這麽大的隊伍。”

上述掌櫃稱，截止到2月，有些掌櫃的純利潤甚至已經突破百萬元，這還不包括平臺的福利獎金和獎品。不過，甩甩寶寶內部人士表示，這並非平臺官方的信息。

記者以消費者身份聯系上一位已經有上千名“粉絲”的掌櫃，該掌櫃表示，成為永久掌櫃後不僅自己購買商品可獲得傭金，下級購買商品可以獲得傭金，下級的下級購買商品自己也可獲得分紅，記者作為消費者也被推薦去多發展下線、賺錢。

該掌櫃提供的“升級制度”信息顯示，除了掌櫃，還有青銅、白銀推廣商、黃金推廣商、鉆石推廣商等多個角色。

其中，由掌櫃升級為青銅要求直推10個掌櫃，團隊銷售額達到5000，收益來自於自購+一級傭金+平臺分紅+整個團隊傭金的5.2%。成為白銀推廣商要求一級粉絲達到500人，團隊銷售額10萬，收益來自於自購+一級傭金+平臺分紅+整個團隊傭金的10%。黃金推廣商要求培養5個白銀推廣商，線下月銷售額100萬以上，收益為自購+一級傭金+平臺分紅+整個團隊傭金的6.91%。

該掌櫃介紹稱，平臺分紅即二級粉絲傭金，分紅大約為傭金收入的45%。

模式爭議

對於上述掌櫃展示的固定比例的返傭回報，利潤破百萬等信息，甩甩寶寶產品負責人表示，這不是平臺的官網行為，我們不認可、不承認這樣的行為，因為他們做了不利於平臺的事情。但現在私底下可能管控不了，我們會配合工商等部門，去查處這些不規範行為。

記者以消費者身份向甩甩寶寶官方客服咨詢時，該客服表示，成為掌櫃後可以獲得下下級粉絲購買商品的傭金。當詢問具體獎勵制度是否在官方平臺上有所呈現，該客服表示“這個界面暫時沒有提供的”。

反傳銷專家李旭認為，此模式存在灰色空間，汲取了傳銷的特點，這些級別就形成了傳銷金字塔的層級關係。

李旭告訴記者，傳銷行為有三個主要特征：第一，交納或變相交納入門費，即交錢加入後，可獲得計提報酬和發展下線的“資格”；第二，直接或間接發展下線，即拉人加入，並按照一定順序組成層級；第三，上線從直接或間接發展的下線的銷售業績中計提報酬，或以直接或間接發展的人員數量計提報酬或者返利。只要具備“交入門費”“拉人頭”“組成層級團隊計酬”三點，就可以認定涉嫌傳銷。

不過，上述甩甩寶寶平臺產品負責人向記者表示，這些掌櫃的做法並不是平臺的官網行為。其表示，一些掌櫃為了賺取收益，私自拉人頭，建團隊。甚至還以甩甩寶寶的名義開展一些不合規的活動。其表示，目前甩甩寶寶正在搜集證據，如果發現不合規行為，會對相關掌櫃的賬號進行封號處理。

“其實現在有很多這種本身就帶有團隊的人，我們承認他們的影響力，但是他們有自己的一套系統，甚至有人頭費、門檻費等。”該負責人表示，他們會打著甩甩寶寶的旗號，會把平臺給他們的影響力收益，拿來做一套他們的系統，他們會根據自己的管理方式去做，有很多類似的案例，“之前還有些自稱是我們分公司的員工，但實際上我們目前並沒有分公司。”

上述人士透露，今年2月份，甩甩寶寶為此封了十多個賬號，而封號後就不能獲得傭金等收益。這些賬號整改完成後可以進行申訴，合規後才可進行解封。

另外，對於入門費等問題，李旭認為，自我消費和粉絲購物就相當於變相入門費，而後來多層分潤的資金來源也來自於整個團隊購物的多少，平臺雖然沒有強制消費，但收益來源來自於各級下線的消費，也算是變相入門費。

但甩甩寶寶市場公關部人士給予否認，其表示，甩甩寶寶平臺不存在“入門費”，用戶收益不僅僅來源於傭金，平臺分紅可以在掌櫃和粉絲均不購買任何產品的情況下獲得。

並且，上述市場公關部人士表示，甩甩寶寶平臺沒有所謂的“推廣商”，我們叫青銅勛章、白銀勛章等，它們並不是“塔式”的層級關係，這是一個榮譽體系，靠影響力來衡量。平臺本質是一個技術驅動服務品牌的平臺型公司，是基於網狀結構的而非塔型結構的運算，為網狀結構的影響力貢獻分傭算法，該算法源於PageRank ，基本思想為，社交網絡中的用戶，如果其好友中“important people”越多，該用戶對應的級別就有可能高。

甩甩寶寶平臺產品負責人告訴記者，無論是掌櫃、還是青銅勛章等其他角色，並不存在一成不變返傭、分紅比例。具體收益的多少主要看影響力的大小。比如倘若成為掌櫃後，就一直不登錄，也不活躍，獲得的收益就會越來越低。而積極活躍做推廣，影響力值就會越大，所得收益也就越高。

甩甩寶寶微信小程序平臺信息顯示，平臺分紅是甩甩寶寶及其合作品牌對甩甩寶寶用戶對紅利回饋，只要每天活躍都可以領取到平臺分紅。今日影響力是用戶今日在甩寶平臺的各種行為累積分數，今日影響力越高，獲得的平臺分紅也越多。邀請新粉絲、每天保持活躍、活躍粉絲、分享好貨、幫助粉絲賣貨等行為都可以增加影響力。

記者了解到，在成立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甩甩寶寶的用戶數已突破5000萬。而這離不開掌櫃機制的推廣。不過，上述甩甩寶寶市場公關部人士向記者表示，掌櫃推廣只是平臺獲客方式之一，除此之外，還有來自百度、簡書、seo（漢譯為搜索優化），以及市場活動推廣等途徑。

騰訊投資方面對記者表示，目前甩甩寶寶盈利模式為銷售扣點，遠遠優於傳統廣告，以及網絡點擊定價等方式，主要的投入集中在超過半數的研發團隊。

同時，騰訊投資方面表示，甩甩寶寶健康發展路徑受到越來越多的關註，目前作為社交電商專委會籌備發起單位，正在參與起草有關社交電商健康發展的標準化文件，與有關部門一同推動提升行業自律水平。

文章來源：中國經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