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何不再渴望開學

圖：從前鄉下童年樂趣多 （網上圖片）

當暑假即將結束的時候，曉文對媽媽說，「假期也太短了！」媽媽問，「那你想要多長的假期呢？」曉文說，「三百六十五天！」曾有一位小朋友的家長給他申請了Gap Year，然而三百六十五天之後，原先不想上學的孩子依舊不想上學。我記得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常常感到兩個月的暑假過於漫長，每到八月底便開始盼着開學的日子早點到來，書包文具也都早早收拾好。可是現在的孩子卻很少有渴望開學的，甚至有的孩子還表現出「開學焦慮」。為何這些孩子不再渴望上學了呢？

我們那一代人的暑假和現在孩子的暑假最大的不同在於哪裏呢？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時候，很多家庭沒有經濟能力送孩子參加各種課外活動班、補習班，也甚少夏令營，海外遊學團則從未聽說過。那暑假怎樣度過呢？有時候，媽媽會把我從城市送回農村的遠房親戚家裏。我離開父母，在不同的親戚家裏輪流居住，除了按點吃飯和按時睡覺之外，沒有人來規定我每天該做什麼。

每日起床後，看着大人在灶前煮早餐，便也湊熱鬧，學拉風箱和添柴火。玉米麵和白菜葉子經過神奇的混合，散發出奇異的清香。早餐後，一群孩子彼此呼喚着去野地裏撒歡兒，摘野果子。有時候，我們也參加工作，於烈日下擇一處濃蔭遮蔽的石板，在大人們午休的時候，一邊看守場上曬着的糧食，一邊聽小夥伴講述恐怖的蛇的故事。暴雨突至，我們則要和大人們一起搶收糧食。偶爾，大人還帶我們一群孩子去地裏守着溝渠放水灌溉，一邊似懂非懂地聽大人講和鄰村搶水的爭戰。水渠裏有河水下來的時候，是最令人興奮的時刻，我們光腳站在水渠裏感受湍急的水流沖過皮膚帶來的快感，有時會碰到被沖到水渠裏的魚。記得當時我們就捉住一條極大的，養在水缸裏，看了幾天之後便不知所終，許是被誰偷吃了。

大人有時候也會哄我們開心，拿着竹竿去為我們打核桃。有時候，我們會圍坐在一起，看着我極老的太姥姥坐在院子裏的蒲席上，用乾草為我們編織扇子和各種小玩意。有時候大人還特許我坐着顛簸的馬車跟着大人去縣城裏賣菜，一路上經過很多懸崖，可見崖底深溝也有人耕種。我常常屏聲息氣坐在馬車上，幻想跌落山崖的恐怖場景。

時間對於那時候小小的我來說，豐裕漫長，可以呆在花椒樹下幻想古代椒房的氣息，可以看着毛驢怎麼磨磨，可以看大人在作坊裏做豆腐，甚至還可以到鄉村的學校討一塊餅乾吃，只因為有個小姐姐親戚在那裏當老師。逢到村裏有紅白喜事，那小孩子們更是開心到瘋狂，巨大的鍋灶可以將一整頭豬蒸熟，然後一群大人圍着牠，分部位裝盤，我們站在邊上，口水都流了一地。其實那時候，食物依然是貧乏的，以至於香案供桌上的幾個紅彤彤的李子也常常受到小朋友們的覬覦。然而在精神上，無比滿足。

並不是每個暑假我都有機會到鄉下去，但是即使不去鄉村寄住，父母也對我甚少規管。暑假怎麼過，從來都是我自己的事。那時候，我們有兩樣現代小朋友缺乏的東西，一是充分的自由，一是充分的社交。

細細想來，這兩樣東西對於小朋友的成長來說，真是至為寶貴。充分的自由、充分的社交，可以讓孩子們從中學習獨立自主和自尊自律，並從與同輩的互動中相互學習。這不是僅僅出席課外班，或者按照既定的行程參加遊學團就能簡單獲得的。學校裏的學習通常是有結構性的、有組織的、充滿了規訓的，不夠長的小息時間也使得同輩間的社交難以深入開展。至於貌似享受了一個「間隔年」的個別小朋友，生活也都不是自己可以做主。因此，也大概只有經歷了暑假足夠長時間的自由和有充分社交的生活，孩子們才能重新燃起對學校生活的嚮往吧！

孩子，從小到大的過程，就是一個逐漸獲得自主自立自由的能力的過程。每個孩子內心都渴望獨立，父母、學校、各種機構包辦得太多的話，叫他如何能夠再渴望上學呢？更不要提還有大山一般沉重的暑假作業和父母無止境的要求與期盼。如今我們成年了，要偶爾回望，常常反思，才能給下一代一個更加幸福的童年。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