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還是平的嗎？

圖：湯馬斯．弗里曼著作《世界是平的》\資料圖片 

周日無聊讀舊書，其中一本是美國著名專欄作家湯馬斯．弗里曼（Thomas.Friedman）在二○○五年出版的《世界是平的》（The World Is Flat），此書當年曾奪英國FT／高盛財經書籍大獎，是紐約時報、BusinessWeek、亞馬遜暢銷書，中文版也同樣成為暢銷書，我書架上這本是二○○七年台灣出版的中譯增訂版。弗里曼一句「世界是平的」風靡全球，成為對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最佳形容詞。弗里曼是全球化的積極支持者，他在該書第六章寫到自己給兩個女兒的忠告：「小時候我常聽爸媽說，『兒子啊，乖乖把飯吃完，因為中國和印度的小孩沒有飯吃。』現在我則說，『女兒啊，乖乖把書唸完，因為中國和印度的小孩正等着搶你的飯碗。』」重讀這段話，想起特朗普上台後推行「美國優先」和目前硝煙瀰漫的中美貿易戰，不禁感慨這個世界真是變化太快。

中國改革開放之後，創造連續二三十年經濟高速發展的奇跡，更於二○一○年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為何中國能夠從一窮二白國民連飯都吃不飽，短短二十多年便發展到有力與世界老大美國搶生意搶飯碗？為何墨西哥的護國聖像都是中國貨？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中國在世界被「十輛推土機」抹平的時代加入代表全球化的世貿組織，中國是全球化得益最大的國家，但主導全球化遊戲規則的並非中國，而是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特朗普上台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抨擊世貿框架下的全球化損害美國利益，發動針對全世界的貿易戰，中國首當其衝，歐洲、加拿大和日本也不能幸免，這是赤裸裸的輸打贏要。

上周在一個交流講座上有聽眾問：特朗普和奧巴馬的對華政策有何不同？我舉了一個例子來回答：奧巴馬當選總統後曾經引述弗里曼忠告女兒的話來激勵美國的大學生，告誡美國年輕人必須不斷提升自己，否則在全球化的競爭環境下會被淘汰。但特朗普恰恰相反，他告訴美國人：中國人賺我們的錢搶我們的飯碗，不是因為美國人不努力做得不夠好，而是中國人使用不公平的手法。換言之，奧巴馬鼓勵美國年輕人與中國和印度的年輕人在全球化舞台上競爭，而特朗普則說我們不要和他們競爭，除非中國和其他國家改變做法，服從「美國優先」原則。特朗普已經宣布退出巴黎協定、退出TPP，威脅要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又宣布對各國進口美國的鋼和鋁徵收百分之二十五和百分之十的關稅，對五百億美元中國貨品徵收百分之二十五進口關稅，中國被迫還以顏色對五百億美國貨品徵收同等關稅，特朗普隨即將增稅貨品加碼至二千億美元，甚至五千億美元。總之，對特朗普而言，「美國優先」是唯一標準，世界是平的還是不平並不重要。

弗里曼寫《世界是平的》時，全球化因為十三億人口的中國加入、網絡科技發展日新月異，特別是智能手機普及化而如火如荼、充滿希望，弗里曼認為世界是平的對美國充滿挑戰，而投資教育，提升國民和個人競爭力是應對挑戰的正途。弗里曼承認對許多人來說，世界都不平，而傳染病、恐怖主義、中國對石油的飢渴，是讓世界不平的因素，但他萬萬沒有料到讓世界不平的最大因素竟然來自美國、來自打出「美國優先」旗號成功當選總統的特朗普。弗里曼可能也沒有料到會發生中興事件，一家得力於「世界是平的」而快速發展的世界五百強企業，一夜之間停產，幾乎要關門。

當然，現在就斷言「世界是平的」時代已經結束似乎為時尚早，包括弗里曼供職的《紐約時報》在內的美國主流媒體和社會精英，批評特朗普的「美國優先」是短視，但在特朗普一意孤行之下，世貿框架下的全球化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是不爭的事實。特朗普正在積極拉攏日本和歐盟，意圖在發達國家之間構建符合「美國優先」原則的國際貿易新體系，而以中國等金磚五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則成為捍衛全球化的中堅力量。在全球舞台上，一場新的大國博弈與合縱聯橫已經拉開序幕。

【來源：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