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夏洛茨維爾騷亂引發人們對美國種種亂象的關注

美國夏洛茨維爾騷亂引發人們對美國種種亂象的關注。自從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爆國際金融危機，10年過去了，美國社會混亂甚至失序的現象仍然頻發。這些現象背後涉及三大問題：種族歧視、貧富懸殊、政治極化。換言之，今天的美國亂象是各種矛盾的疊加，並非單一問題。

上述三大矛盾久已存在，並多次引發危機，在美國算是顯性問題，堪稱美國社會的“灰犀牛”。美國學者米歇爾·渥克用“灰犀牛”來比喻在經濟金融領域大概率且影響巨大的潛在危機。很多時候人們盡管意識到風險存在，但未能積極有效應對潛在的危機。借用這一概念來描述美國上述社會問題還是比較貼切的。

白人至上的美國倒行逆施，並不是偶然的，有其複雜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曆史原因。

第一，在全球化、科技進步以及金融危機的三重作用下，美國白人藍領就業情況並不理想，尤其是制造業的衰退，令許多白人藍領淪為邊緣人群。而大量移民湧入，被認為“搶走”了白人藍領的飯碗，也引發了他們的不滿，少數族裔成為“出氣筒”。

第二，大量移民改變美國的面貌，也在美國的選舉等政治活動和各種社會活動中影響越來越大。而白人人口比例多年來加速下降，且老齡化問題嚴重，預計到2050年少數族裔將全面趕超白人人口數量，非西裔白人對未來主導美國社會的危機感上升，於是少數族裔成為這種危機感的發泄出口。

第三，種族問題至今仍未得到解決。美國內戰結束了奴隸制，民權運動取消了種族隔離，但是這些“勝利”並不徹底。在南方許多州，高高飄揚的邦聯旗幟，供人瞻仰的邦聯將軍雕像和各種紀念場所，不啻是向廢奴內戰和民權運動示威，為奴隸制、種族隔離“招魂”。而廣大黑人族裔貧窮並未因平權措施而得到改善，與白人差距越拉越大，這反過來又放大了族群之間不平等。因種族仇恨導致的暴力沖突激化，已成為美國社會的頑疾。

第四，具有“另類右翼”的濃厚色彩的特朗普政府一些高官，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並助長了反移民、反種族多元、鼓吹白人至上的思想。夏洛茨維爾騷亂之後，特朗普指責“(沖突)雙方都有責任”，其傾向性十分明顯，引發各方不滿和批評。共和黨全國委員會通過決議，譴責白人至上主義者，撇清與特朗普關系;多名商界領袖憤而退出白宮制造業委員會，迫使特朗普解散制造業委員會和戰略與政策論壇這兩大經濟顧問委員會。日前，特朗普特赦亞利桑那州馬裏科帕郡前警長喬·阿爾帕約，該警長因對非法移民，尤其是對拉美裔懲罰手段凶殘而聲名狼藉。特朗普此舉引來一片譴責聲，被指變相支持種族主義。

上述問題已成美國社會頑疾。按說，美國社會有很強的自我調節、自我平衡、自我痊愈能力，美國政治制度最初設計也是要避免走極端，美國文化崇尚自由、民主、平等和個人主義。但上述頑疾表明，美國社會、經濟、政治三大體制運行機理出了問題，導致政治分裂、社會失序、制度失衡，形成了“進步的悖論”“民主的悖論”“自由的悖論”，各種矛盾疊加、交織。

從制度層面看，美國200多年前設計的三權分立、相互制衡、兩黨爭相“坐莊”等政治架構，利弊皆現，時至今日則形成了對重大改革的掣肘，流於“重選舉、輕執政”，越來越難以防止社會“灰犀牛”的出現。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人們相信美國制度仍具有很強的自我糾錯、糾偏、更新能力，但或許需要的時間會很長，過程曲折，代價巨大。

為何是夏洛茨維爾市?

弗吉尼亞州位於美國東南部，美國的“開國三傑”：第三任總統、《獨立宣言》主要起草人托馬斯·傑斐遜創立的弗吉尼亞大學就位於夏洛茨維爾市。羅伯特·李1807年1月生於弗吉尼亞，是美國內戰時期南方蓄奴州的統帥，曾因領導多場以寡敵眾、以少勝多的戰役而聞名。1865年4月9日，他在弗吉尼亞州阿波馬托克斯郡向北方軍隊將領尤利西斯·格蘭特投降，從而結束內戰。

但是，在一些美國人眼裏，羅伯特·李是英雄，這其中就包括現任總統特朗普。特朗普在夏洛茨維爾暴亂之後的一次新聞發布會上，將他與美國的國父華盛頓和托馬斯·傑斐遜相提並論。更多的慕名者是白人至上主義者。他們將自己保護這座雕像的行動稱作“保護白人遺產”。

為何一位在美國內戰中的敗軍之將的雕像如此受白人至上主義者“器重”?他們的“遺產”當地代表了什么?

夏洛茨維爾的羅伯特·李雕像是分布在美國各地的紀念內戰時期南方邦聯的1500座雕像之一。這些雕像大多分布在支持蓄奴的南方邦聯州。1865年，南方邦聯戰敗，奴隸制度在美國被廢除。

邦聯雕像複興的原因

不過，夏洛茨維爾的羅伯特·李雕像並不是建造在內戰結束後不久，而是在半個世紀之後的1917年被人提議，真正建立的時間是1924年。19世紀90年代至20世紀20年代，美國南方興起了一陣雕像建造熱，到50年代又再次興起。與此同時，邦聯時期的戰旗也很流行，一些南方州，如佛羅裏達州，將自己的旗幟換成更接近邦聯時期的旗幟。據專家分析，這兩種熱潮同時出現並不是偶然的，“與美國國內的種族關系有關”。

1865年至1876年，美國內戰後的重建時期，聯邦法律為南方的自由黑人提供了一定程度的民權保護。1870年後，南方各州政府、立法機關及法院重新被南方白人掌控，一系列吉姆·克勞法被通過來隔離種族。這些法律黑人與白人分開使用學校、公共交通和公共空間，甚至要求分開使用餐館、衛生間和飲用水。

前面提到的那些雕像就是這種政策的一部分，它們實際上是為白人而建的，“是與種植園主的信仰一致的白人文化元素”。這是一個政治工程，任何政治工程需要象征和一個想象。這個工程的核心信仰是——南方的內戰不是一個可恥的失敗，而是一個高尚的鬥爭。一位研究美國白人民族主義的學者稱，建造這些雕像的目的是“改寫誰贏得了這場戰爭”，是為了洗白美國內戰中的南方，洗白吉姆·克勞法。1954年，美國最高法院裁定在學校實施種族隔離違反憲法，美國黑人爭取民權的鬥爭擴展到整個南方，也擴展到選舉權。

許多南方的白人和他們的州、當地政府拼死想保留種族隔離制度，他們實際上是在打一場內戰，這其中包括弗吉尼亞的夏洛茨維爾。就是在這期間，邦聯時期的象征和雕像再度流行，再度為普通人和整個州所采用，成為白人至上主義的象征。

對抗極右勢力

韋斯特指出，目前，政界、高校、左翼團體等多股力量正在抗衡極右翼勢力，因為他們不希望美國倒退並轉而奉行極端民族主義。

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龍納·麥克丹尼爾在這一共和黨最高政治機構25日通過譴責白人至上主義決議時表示，白人至上主義者、新納粹分子和三K黨導致了夏洛茨維爾騷亂，共和黨內沒有白人至上主義者和新納粹分子容身之地，“我們不要你們的選票，我們不支持你們，我們發聲反對你們”。

不過，該決議並沒有對在夏洛茨維爾騷亂事件上表態含糊的特朗普提出批評。特朗普此前有關“沖突雙方各有責任”的表態引發民主、共和兩黨和社會各界廣泛批評。共和黨領導層也明確表示異議。

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科恩近日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表示，特朗普政府在譴責白人至上主義者、新納粹和三K黨行徑上有改善空間。不過美財政部長姆努欽為特朗普辯護說，後者並沒有把沖突雙方畫等號。

美國總統與國會研究中心副主任丹·馬哈菲告訴新華社記者，美國政界的聲音目前能夠抗衡極右翼勢力回潮，但所有人都應警惕極右翼勢力帶來的危險。

國內矛盾加劇

分析人士認為，在政治層面上，隨著白宮前首席戰略師班農和前國家安全事務副助理塞巴斯蒂安·戈卡兩名極右翼人士離職，白宮高層中的極右翼勢力受到重創。

韋斯特認為，班農離職使得白宮建制派和溫和派勢力獲得更大影響力，特朗普或轉向更加傳統的執政路徑。

而在社會層面，值得注意的是，一般情況下，極右翼勢力並沒有一致目標，各個團體通過集會支持限制移民、反猶太主義、反墮胎等具體主張。而在夏洛茨維爾大型集會等類似活動上，極右翼的主要目的卻在於統一戰線，並吸引媒體的注意力。

馬哈菲認為，極右翼勢力的集結令人擔憂，各個“單打獨鬥”的極右翼組織利用社交媒體和互聯網統一步調、發展壯大。

此外，隨著極右翼活動的規模擴大、頻率增加，極右翼團體與對立團體發生沖突的風險也將加大，更多的惡性暴力事件或加劇社會撕裂。

馬哈菲說，夏洛茨維爾騷亂為許多人敲響了警鍾。預計極右翼運動會繼續謀求關注度，會繼續鼓動和利用那些無業、家庭穩定性差的白人民眾，將自身的失敗歸罪於少數群體。

韋斯特指出，極右翼勢力的走向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美國經濟發展狀況。如果經濟預期變好，極右翼勢力會繼續處於邊緣位置，難以進入主流。不過，一旦經濟衰退或發生刺激美國民眾神經的大事件，極端民族主義可能會在美國進一步蔓延。

不是文化遺產而是仇恨

從上世紀60年代，反對吉姆·克勞法開始，這些雕像開始受到質疑，這種看法一直持續到不久前。2015年，南卡羅來納州的查爾斯頓，9位去教堂的非洲裔美國人被殺，邦聯的紀念物才再次進入人們的視野。南卡羅來納州州長下令將邦聯的旗幟從政府辦公場所撤除。而一些種族平權運動人士則要求將南方各州的所有邦聯遺跡拆除。

而白人至上主義者則將這些雕像變成他們抵制文化多元化主義、女權主義和少數裔權利的集會地點。上世紀90年代，這些雕像還只是一些地方團體的活動場所，如今已經成為美國種族右翼組織的全國性場所。

夏洛茨維爾的這尊雕像就吸引了來自美國全國的好幾個白人至上主義組織和新納粹組織，對他們而言，這些雕像代表了白人至上最輝煌的時期，美國內戰被看成是“紳士般的白人傳統的最後一站”。

有關這些邦聯雕像的爭論，也反映了美國興起的極右勢力與主流的保守派之間的分歧。美國主流的保守派媒體曾支持保留這些邦聯象征，借口是“文化遺產，而不是仇恨”。但是，查爾斯頓血案之後，這些保守派不再“保護這些紀念物”。

而一些南方政客出於政治的考慮，試圖采取兩全其美的辦法。例如，夏洛茨維爾的李將軍雕塑命運的討論期間，市長曾提出不用拆除雕像，而只要在旁邊立起牌子，解釋美國內戰和為何要打這場戰爭。而反對者稱，沒有白人至上主義者來保護他們更說明問題，“你很難區分美麗的謊言和醜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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