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文化刻骨浸潤日常

圖：泉州的多元文化活態存在於尋常巷陌裏

中國海外交通史研究會副會長王連茂曾說，泉州，相當於一千年前的香港。宋元時期泉州港的興盛，給泉州帶來了不止經濟的繁盛，還有文化的多元。但這些文化，並沒有被收入博物館，而是活態存在於街角，融入到當地人的日常生活中，一個拐彎或許就能撞見驚喜。「這個城市滿城活得很文藝。」小沈姑娘說。」

夜幕低垂，水汽氤氳，於燈火闌珊處，飄飄乎傳來一陣陣閩南語唱腔的南音，應景得無以復加。南音，是中國現存歷史最悠久的古音樂，亦是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閩南語，則被稱為晉唐古語，全世界使用排名21位。不一定非要有專業的舞台，泉州尋常巷陌裏，一壺清茶，幾位老者，橫抱琵琶，吹着洞簫，彈着三弦，自得其樂。

古老梨園戲

小沈姑娘，是個江蘇常州女孩。痴迷崑劇的她，巴黎留學期間，在歐洲到處「趴趴走」，努力向歐洲人推薦崑劇。三年前，為了尋找一個比崑劇還古老的劇種——梨園戲，小沈姑娘來到泉州。此前一年，位於泉州的福建省梨園戲實驗劇團赴法國巴黎演出，被當地著名導演索梅爾以「下跪」方式，讚嘆梨園戲劇團曾靜萍、龔萬里的表演達到了「世界之巔」。

梨園戲，是一種唱腔類似於南音的劇種，其遵循數百年細膩嚴謹的「十八步科母」表演程式而獨步劇壇。曾靜萍、龔萬里演繹的《董生與李氏》，是一齣新編劇目。「閩南語聽不懂沒關係，藝術傳遞出來的感情全世界是共通的，就像初戀般，心撲通撲通亂跳的感覺。」曾靜萍為梨園戲全世界演出的成功做了個生動的註腳。

梨園戲劇團，全世界「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其地址就在泉州新門街街邊，一棟閩南紅磚瓦皇宮式的建築。梨園戲的唱詞和念白，多引自古漢語，諸如《詩經》內容。小沈姑娘法國留學畢業後曾一度來到泉州梨園戲劇團工作，幫忙將梨園戲劇團赴法國演出的劇目翻譯成法語。今年國慶期間，小沈姑娘帶着一些從事旅遊業的朋友到泉州考察商洽，據說明年其朋友的旅行社將在澳洲市場主打泉州。

如今在上海一家獵頭公司工作的小沈姑娘說，泉州這座千年古城是「可以真正體會到傳統文化的地方」。面對記者「其他城市能否服氣」的追問，她解釋說：「泉州（的文化）那是到底層，到骨子裏的。」

如今，泉州還存活着眾多諸如高甲戲、木偶戲等劇種。單單高甲戲，泉州登記在冊的劇團就多達三百餘個，這些劇團廣泛深入鄉間野裏，每逢中元、佛誕等節慶，四處上演「封侯拜相」等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傳統劇目。

轉角遇到「佛」

在中國文物界有「地下看西安，地上看泉州」之說。在泉州地面上可以看到的古文化遺存中，最多的當屬宗教。有人說，泉州是中國所有城市最為神佛同處的「超級國際大社區」，超過六千座的宮廟教堂中，包括有伊斯蘭教、古印度教、古基督教、摩尼教、猶太教、佛教以及中國土生土長的道教等等，它們在泉州千百年來竟「相居無事」。無怪理學大家朱熹感嘆泉州「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聖人」。

這看似口氣不小的狂傲，還真往往能讓人在轉角遇到「佛」。泉州當地人似乎喜歡把林林總總的宗教神明統稱為「佛」，甚至連一條白狗也為之修築了一座寺廟，享受世人香火供奉，更遑論在泉州、如金庸先生筆下的「日月神教（摩尼教）」全世界唯一一座摩尼光佛造像。

地道泉州人老謝，是一個相當專業的「野導」。不同於科班出身的專業導遊，老謝給遊客的講解，總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老謝四年前在泉州小巷裏開了一爿小客棧，名叫「泉州時光客棧」。因為生動幽默的導覽，老謝的客棧長期在驢友網站上霸屏。

老謝喜歡告訴遊客，「泉州的文化鐫刻在石頭上」。曾經有遊客告訴老謝，去看了杭州雷峰塔，現代得讓人失望。老謝指着客棧不遠的開元寺東西塔說，幾百年的古石塔，歷經大地震而不倒。上面八十幅精美而又飽含歷史滄桑的雕刻，老謝能用最生動的解說訴說佛陀故事。

除了這兩座我國現存最高的東、西石塔，泉州清源山麓還有我國現存最大的道教石雕老君造像，以及九日山上宋代以來關於當地遠洋航船出航前的「祈風石刻」數十幅，享有「天下無橋長此橋」之譽的五里石橋，我國現存年代最早的跨海梁式大石橋洛陽橋等。「泉州的文化鐫刻在石頭上」，老謝所言不虛。

靜待有緣人

對於記者「滿街都是朝拜之人」的理解，老謝堅持不認同。他說，因為泉州宋元時期經濟文化的興盛，所謂「倉廩實而知榮辱」，當時的「聖人」應該理解為「懂得聖人禮之人」。

有人說，晉、唐、宋三次「衣冠南渡」，中原古文化流傳至泉州，得益於古代泉州屬南蠻之地，所以得以保留。而自南宋以來，泉州港的興盛，泉州港口巨額關稅收入曾佔到南宋國家稅收一半。大量財富集聚下的泉州，令其未曾遭受大規模戰亂破壞，古文化繼續得以保留至今。

泉州民間對於文化的堅守，其實遠甚於當地官方的付出。經過千年滄海桑田、歲月積澱，這個古老的城市，正逐漸變成網紅。因為鋼筋水泥的城市叢林下，這座傳統文化扎根在民間底層、又深入到骨子裏的城市，似乎很容易讓人找回失落的鄉愁記憶。

只是，當地厚重的歷史文化，似乎在等待懂它的有緣人來好好發掘。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