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看得幾清明？

圖：清明時節素有踏青習俗。圖為豐子愷的《清明小景》\資料圖片

悠久的歷史造就了豐富的文化習俗，因此在中國人的一年之中，大大小小的節日有好幾十個。清明算得上是開年後第一大節，自古便有不少文人雅士賦詩作詞來描述這一時節。最出名的一句當屬杜牧的那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讀來頗有清明思故人的淒冷之感。殊不知，歐陽修滿是歡笑的詞句：「南國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秋千慵睏解羅衣，畫樑雙燕棲。」寫的也正是清明呢。

我想，在國人眼裏，清明應該是個眼淚與歡笑並存的特殊日子，因為沒有一個日子能像它一樣，充分地將生與死挨得如此之近，將春暖花開和祭奠故人結合得如此緊。轉念一想，清明也的確是有雙重身份的──既是傳統節日，也是二十四節氣之一。作為節氣，清明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有杏花煙雨、楊柳如煙，更有春風拂去天地灰塵；而天地清明之際，人們植樹插柳、踏青郊遊，忙趁東風放紙鳶，於春風中吐故納新，心中塵垢也漸漸除去，照見心靈的澄澈；作為節日，我們在清明祭祖，慎終追遠、寄託哀思。這是個讓墓碑又一次醒來的日子，人們只有靜靜對着墓碑說上一番心裏話，才能一思過去，二念將來，然後好好活在當下。

據傳，清明節始於古代帝王將相「墓祭」之禮，後來民間亦爭相仿效，於此日祭祖掃墓，歷代沿襲而成為中華民族一種固定的風俗。如今也有一些地方的民眾會將清明稱為寒食節，實際上，寒食節與清明節原是兩個不同的節日，唐朝時期將祭拜掃墓的日子定為寒食節。寒食節正確的日子是在冬至後一百零五天，約在清明前後，因兩者日子相近，所以便將清明與寒食合併為一日。

清明節是中國重要的「八節」之一─即春節、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冬至和除夕，一般是在公曆的四月五日；但其節期很長，有「十日前八日後」及「十日前十日後」兩種說法，這近二十天內均屬清明節，學術上來說，它還有兩個別稱，分別是「三月節」和「踏青節」。

是的，清明時節古來便有踏青習俗，稱作探春、尋春或郊遊。其含義就是腳踏青草，在郊野遊玩，觀賞春色。四月清明，春回大地，自然界到處呈現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正是郊遊的大好時光。

祭拜，給先人叩頭行禮；聚會，圍坐聚餐飲酒；嬉樂，放風箏、盪秋千……清明時節裏的習俗也使得這個節日，除了有慎終追遠的感傷情懷之外，還融合了歡樂賞春的氣氛；既有生離死別的悲酸淚，又到處是一派清新明麗的生動景象。這真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節日。

而清明特有那留在舌尖上的味道，就成了一種念念不忘的家鄉記憶──人們在這一時節用美食供奉祖先，也滿足自己的春日味蕾。油綠如玉的青團子便是清明一大名物，糯韌綿軟，清香撲鼻，吃起來甜而不膩，還是用來祭祀祖先必備食品。

春天花枝招展地降臨以後，人們忙着和春天賽跑，和春天分享萬物生長的快樂。婦女和小孩們還要就近折些楊柳枝，將撤下的蒸食供品用柳條穿起來。有的則把柳條編成籮圈狀，戴在頭上，謂「清明不戴柳，來生變黃狗」。清明插柳戴柳還有一種說法：原來中國人以清明、七月半和十月朔為三大鬼節，是百鬼出沒討索之時。受佛教的影響，人們認為柳可以卻鬼，而稱之為「鬼怖木」，觀世音以柳枝沾水濟度眾生。清明既是鬼節，值此柳條發芽時節，人們自然紛紛插柳戴柳以辟邪了。

每逢清明時節，人們白天和夜間都會放風箏。夜裏在風箏下或風穩拉線上掛上一串串彩色的小燈籠，像閃爍的明星，被稱為「神燈」。更有人把風箏放上藍天後，便剪斷牽線，任憑清風把它們送往天涯海角，據說這樣能除病消災，給自己帶來好運。

而對我來說，清明掃墓更像是一場大型的家族春遊，哪怕是春節裏不曾走動的疏遠親戚，因着同一祖先，也總要在鄉間草地上點頭問個好，再同拜祖墳。

我想，最符合如今長期遊歷在外，逢年過節都無法回家的都市男女而言，清明的感受或許只剩下了青團，但我仍舊想以東坡之詞勸上一句：「人生看得幾清明？」若是能擠出時間，還是回家看看吧。

【來源：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