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交強險”，叫好不叫座

2017年1月28日，一醫院醫護人員在搶救室裡忙碌著。（新華社記者 萬象/圖）

購買醫責險本為轉移醫院的醫療風險，但從實際操作看，醫療風險仍停留在院內。

醫責險被保主體多為醫院，並沒有區分到真正產生醫療風險的醫護個體。

“傷醫事件若得不到遏制，會大大影響醫護人員對生命的救治，最終對維護人民生命健康不利。”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中醫科學院望京醫院骨科主任溫建民遞交了“增設擾亂醫療秩序罪”的提案，引發外界關註。

“疾病才是醫患的共同敵人，如果醫生與患者站到了對立面，互不信任，就不利於戰勝疾病。”全國政協委員、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心率失常中心主任張澍表示贊同。

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也指出，要構建和諧醫患關係。

在醫患關係成為兩會熱議的話題時，作為醫療風險分擔機制中的重要一環，醫療責任保險（以下簡稱醫責險），被寄予厚望。

被稱為醫療界“交強險”的醫責險，一般由醫院購買。投保後，一旦發生醫療事故或意外，醫患雙方可通過第三方鑒定機構或調解機構，厘清責任，經由理賠程序獲得賠償。

在2017年1月的全國醫療管理工作會議上，國家衛計委醫政醫管局表示，各地醫療機構參加醫責險的積極性正逐年走高，“醫療責任險和醫療風險互助金參保醫療機構近7萬家，覆蓋超過90%的二級以上醫院。”

不過南方周末記者採訪發現，醫責險盡管實施多年，主管部門積極推廣，但仍無法擺脫“叫好不叫座”的尷尬局面。

商業屬性缺失

為何投保醫責險仍是醫院“不情願”的選擇？

2016年11月，在中歐國際工商學院衛生管理與政策中心主辦的“衛生政策上海圓桌會議”上，一位保險業資深人士的回答讓人錯愕：“很多時候，不是保險公司不賠，而是投保機構不要。”

“按照醫責險的概念，走醫責險的途徑，相當於承認醫院是有責任的，上面會追責。”前述人士表示，一旦發生醫療事故，不少醫院通常的做法是，選擇和患者方“私了”，不會聯系保險公司。

而在更多的醫療、法律界人士看來，醫責險的尷尬境地，緣於商業化運作的缺失。

國內醫責險投保率的提升，更多依賴於行政力量的主導和推動——2014年，國家衛計委、司法部等五部門共同發佈《關於加強醫療責任保險工作的意見》，要求“到2015年底前，全國三級公立醫院參保率應當達到100%；二級公立醫院參保率應當達到90%以上。”

此後，國家衛計委等11部門又發文提出目標，“2020年醫療責任保險覆蓋全國所有公立醫院和80%以上的基層醫療機構。”

杭州君遠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君遠健康）總經理張衛群向南方周末記者透露，因為涉及到對院長的考核，醫院不得不購買醫責險，“保險成了應對衛計委考核的假保險，醫院投保率看似很高，但在業內人士看來，就是個面子工程。”

在一些省份，醫責險的免賠額是1萬元，如果醫療機構的單筆賠償金額低於1萬元，保險公司不予賠付。因此，一些中小醫療機構認為醫責險作用不大。

而一旦發生大額賠償，醫院仍要自己承擔限額以上部分。北京某三甲醫院泌尿外科曾發生過一起醫療事故，病人最終死亡。醫院承擔50%的責任，賠償患者家屬60萬元。根據相關條款，保險公司只賠付約17萬元。

“花錢買保險，醫院還得出大頭，有一種 ‘保了白保’ 的感覺。”上海一家三甲醫院的醫務科主任覺得，購買醫責險本為轉移醫院的醫療風險，但從實際操作看，醫療風險仍停留在院內。

保險公司對醫責險的期望同樣不高。2011年，廣東實施了醫責險項目。五年中，9家“共保體”保險公司收到保費3.4億元，虧損近8000萬元。

“縱觀全國，幾乎沒有一家保險公司開發出了真正法律意義、商業意義上的醫療責任險。”上海市海上律師事務所醫療律師劉曄認為，國內的醫責險不符合保險經營“大數法則”、“分險分散”、“分險選擇”等基本原則。

醫療風險分擔機制待健全

現行體制下，醫責險被保主體多為醫院，風險單位也是以醫療機構為整體，並沒有區分到真正產生醫療風險的醫護個體。

2015年，張衛群註冊了君遠健康這家保險經紀公司，推出國內第一款醫師責任險。在他看來，盡管目前多點執業的醫生不多，但隨著多點執業政策的放開，這樣的保險產品大有空間。

不過，張衛群也承認，“僅依靠醫師責任險或醫療責任險一種分擔機制，這遠遠不夠。”醫師險或醫責險僅限於執業醫師或院方有責任過失的糾紛，但醫療行為的實施有太多的不確定性，醫學本身的局限性和未知性同樣可能導致手術失敗、患者傷亡。

”有些情況，醫師險或醫責險是無法界定的，從而引發扯皮、糾紛，甚至醫鬧，這種情況很多。“張衛群說。

為緩解手術過程中出現的醫患糾紛，這些年，北京協和醫院、佑安醫院、積水潭醫院等相繼推出了不同類型的手術意外險，如心臟手術、骨科手術和肝臟移植手術等。

“醫療責任險相當於汽車交強險，醫師責任險相當於車損險，手術意外險相當於第三者責任險。”張衛群建議，加快健全醫療風險分擔機制，緩解醫療糾紛。

來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