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企對印尼投資呈現積極向好態勢

印尼第四代華人謝永鋒是一名導遊。中國領導人2013年在雅加達倡導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後，他服務的主要客人從遊客變成中國赴印尼的商務考察團。今年7月中旬，他又接待了出席2016中國(佛山)-印尼企業經貿對接會的16位佛山企業代表。他告訴佛山制造海上絲路萬裏行采訪組，近三年他接待的佛山企業考察團已有好幾批。

印尼是東盟最大經濟體，憑借豐富的資源、持續壯大的中產階層、低廉的勞動力、放寬的投資政策等，過去數年不斷吸納外國投資。印尼中央統計局7月15日公布的數據顯示，6月份中國繼續穩居印尼最大貿易夥伴。而2015年以來中國也成為印尼最大的投資來源國。

美的、新明珠等不少佛山企業已在這個全球第四大人口國打響自主品牌，藤煌閣、尊賢行等企業甚至率先“吃螃蟹”，在印尼投資設廠。但也有一些鎩羽而歸的中國企業，用自身教訓警示在印尼“吃螃蟹”也得小心謹慎。

從雅加達國際機場往市區走，沿途不少低矮破舊的棚屋，越往市中心則有越多在建高樓大廈，昭示著這個國家蓬勃的經濟活力。

有著2.4億人口的印尼貧富差距極大，相應的市場需求也兩極分明。一批佛山龍頭企業，早已不屑於在低端市場惡性競爭，而是瞄准中高端市場做自主品牌。走進雅加達家樂福cempakaputih店，美的品牌的空調、洗衣機與日韓歐美品牌擺在同樣顯眼位置。走進雅加達陶瓷一條街JI.RawasariSelanta，新明珠、路易華倫天奴兩家佛山企業的展廳在一眾小店中鶴立雞群。

李鐄傑家族代理新明珠旗下薩米特、格萊斯兩個品牌。他說，公司銷售額連續多年位居新明珠全球出口額首位。“印尼企業無法生產高端產品，這便於佛山品牌打開市場缺口。”他說，印尼有錢人消費能力很強，對高檔產品需求量大且舍得花錢。其走高端路線的竅門是，在印尼當地專業雜志做廣告、參加專業展覽、與DepoBangu-nan等大型建材商超合作。

如果說印尼不斷建設的基礎設施、房地產項目，為佛山建材家居產品創造市場，那么印尼正在加速的工業化進程，則令佛山機械裝備迎來商機。考慮到機械裝備對售後服務要求較高，禪城的廣東肯富來泵業股份有限公司、三水的京都精工(佛山)精密機械有限公司等企業在印尼設立子公司，負責設備銷售與維修等。

印尼自然資源豐富，佛山企業也長期從印尼進口原材料。出於發展本國工業等多種考慮，印尼政府近年逐步限制乃至禁止紅土鎳礦等資源產品出口，佛山市索卡爾科技有限公司、佛山尊賢行不鏽鋼有限責任公司等企業紛紛試水去印尼開礦設廠生產不鏽鋼。

2014年印尼全面禁止紅土鎳礦出口，佛山尊賢行不鏽鋼有限責任公司與國內夥伴合資在印尼成立金麟鎳業責任有限公司，在蘇拉威西州設廠，一期工程已完工，二三期正在推進，投產後預計年產30萬噸鎳生鐵。金麟公司董事洪波說，在東南亞幾個國家中，印尼是為數不多的既有資源又有市場的國家，值得投資。當地生產成本較國內要少30%~40%，對企業未來布局全球市場有所助益。

根據印尼投資統籌機構的報告資料，2015年，中國企業申請投資原則許可證的價值多達277.59萬億印尼盾，對比2014年增長67%，成為印尼最大的投資來源國。中方最大的投資集中在電力生產設施、鐵路運輸、金屬工業以及房地產。

佛企投資印尼並非拍腦袋之舉。首先是印尼市場的吸引力，印華日報總編輯李卓輝接受記者專訪時介紹，盡管印尼經濟有下行壓力，但每年仍保持5%~6%的增幅，這在東盟十國裏成績不錯。

印尼總統佐科實行經濟新政策，營商環境的改善給外商投資增強信心。2015年，印尼投資協調委員會設立“一站式”綜合服務，負責所有行業投資的162項許可，進一步簡化流程。今年還專門開設中國投資窗口(ChinaDesk)提供中文服務。中國投資窗口職員Tatiara介紹，自今年5月成立至今已有41家中國企業咨詢投資事宜。

目前，中國資本快速進入印尼高速公路、港口、機場、電力等基礎設施和產業園區等建設中，中國中標的雅萬高鐵沿線城鎮將成為房地產商搶奪重點所在。李卓輝、洪波都認為，高鐵等項目打響了中國制造在印尼的知名度，佛山制造企業也可受益，乘勢擴大建材家居產品銷售。

佛山制造海上絲路萬裏行采訪組在印尼采訪期間，印尼央行公布，2016年8月開始將降低房貸首付比例，面積不超70平方米的首套住房首付比例僅為15%，這將助推印尼房地產與建材家居市場增長。

佐科政府還側重扶持中小企業的發展，降低貸款門檻，扭轉印尼制造業處於中低水平的局面，打造東盟制造業中心。由此可見印尼未來引入機械設備將成趨勢。但李卓輝表示，印尼勞動力成本較低，引入機械裝備成本較高，佛山機械行業如何對接印尼市場需做好前期功課。

南海藤編行業結緣印尼藤條超過百年。相傳鴉片戰爭後，荷蘭人用藤條包紮貨物帶到廣州這個通商口岸，在廣州十三行打工的南海人周月庭撿起洋商丟棄的洋藤，帶動村民編制農漁具。

藤煌閣多年前就從印尼進口藤原材料，在佛山生產家具。受困於人力成本不斷上漲和熟練藤編工人出現斷層，葉兆成感到在佛山設廠越來越力不從心，從2007年開始直接到印尼泗水采購藤家具，在中國銷售。采購生意做了兩三年，葉兆成希望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2010年開始在當地謀劃設廠。“最終我相中了井裏汶市，主要是這裏的產業鏈比較完善，不僅能生產藤家具，還有原材料及熟練工人。”

葉兆成先是租用當地廠房進行生產。2012年印尼停止藤原材料出口，廣東大量的藤家具廠沒落。由於把握住了先機，藤煌閣的銷售卻逆市增長，葉兆成幹脆直接買斷廠房。

藤煌閣印尼工廠占地面積接近20畝，從藤條加工到藤家具的編織、塗油，每個工序的工人都是年輕的印尼面孔。

為做好工廠管理，五年前葉兆成找來在當地有著40多年藤家具從業經驗的台灣人張博宏，並請他擔任廠長。現在回想起這個選擇，葉兆成仍覺得非常幸運：“印尼工人不會講英語，在這個語言不通的環境裏，找對合作夥伴非常重要。”

藤煌閣印尼工廠有180名當地工人，其中的熟練工平均工資約為1200元人民幣，但由於當地人文習慣，印尼工人的工作效率遠比不上中國工人。張博宏不僅精通印尼本地語言，也深諳印尼工人的管理之道。

“印尼工人做錯事情了一定要及時糾正。”張博宏說，印尼工人不習慣工廠現代化的經營方式，必須用管理進行引導，以形成規范。為提高工人的工作效率，工廠采用計件方式，實行多勞多得，工人在漸漸適應後，生產穩定性越來越好。葉兆成還把藤編的工作流程進行細分，形成標准化工序，實現批量化流水線生產。

藤條原材料豐富、人力成本廉價，憑這兩大優勢，目前藤煌閣印尼工廠每月約有8個貨櫃的出貨量，年銷售額120萬~150萬美元，每年增長10%~20%。產品主要以藤煌閣和巴厘家園這兩個自主品牌回銷中國，部分銷往日本。

因為做得足夠本地化，藤煌閣在當地已小有名氣。每逢銷售旺季，還會把部分藤編業務外包給當地企業，在當地也有了穩定的藤材料供貨商。

根據自己多年來的管理經驗，張博宏提醒有意到印尼投資設廠的佛山企業，一定要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和政策法規，比如在印尼當地聘請員工一定要簽合同。“員工簽了合約，辭掉最多給兩個月工資，要是沒有簽合約，辭掉一個做了五年的工人，至少得給七八個月的工資。”另外他提醒，企業一定要處理好與當地政府的關系。

印尼有諸多誘人資源，但還是有不少中國投資者鎩羽而歸，令佛山企業對印尼投資環境心存隱憂。

雖然印尼勞動力成本只有中國的1/5~1/3，但洪波坦言，在印尼設廠的中國企業只有一半的成功率，其中很大因素是印尼複雜的勞工法規以及勞動力素質、工作效率普遍低下，“一個中國工人能夠頂三四個印尼工人。”

有不願具名的佛山藤編家具企業老板告訴記者，2012年印尼原藤禁止出口後不少佛企在印尼投資設廠，但基本“損手爛腳”回來，包括遭遇最受外界詬病的印尼政府效率低下、灰色地帶涉及的貪腐問題、印尼法律執行的有效性等。

盡管印尼政府正著力改善投資環境，當地資本仍有些擔心政策的可持續性。一個案例就是稅務特赦計劃。印尼政府於7月18日起正式啟動該計劃，鼓勵外流的資本重歸印尼，給予偷漏稅者最後一次回歸正道的機會，樂觀預計將有765億美元資金回流印尼。“這將帶動金融、房地產等領域投資，從而帶動佛山建材銷售，但目前而言僅是理論上的影響。”有佛山企業在印尼代理商表示，他至今沒有看到這種正面影響，相反消費者更擔心政策朝令夕改，大部分處於觀望態度，消費動力不足。

面對這與國內迥異的營商環境，洪波建議佛山企業，一方面要尊重當地法律法規和社會習俗，絕不能將國內經驗生搬硬套到印尼市場，必要時在當地找到合適的合夥人;另一方面要做好企業社會責任，與當地民眾結成利益共同體，為企業在印尼發展構築更好的外部環境。正如尊賢行的經驗就是給予征地的村民承諾，工廠的配套設施如電力、公路等都可以跟村民分享，並答應提供一定額度的工作崗位。

印尼中華總商會常務副總主席張錦雄也建議佛山企業，更近距離地認識印尼，摸清在印尼經商合作的情況，更加精准地找到印尼的合作夥伴。

根據商務部亞洲司數據，截至2015年底，我國對印尼直接投資存量81.2億美元。2015年，我國對印尼直接投資13.3億美元，增長26.2%。2015年，中國企業在印尼新簽承包工程合同額74億美元，增長42.6%，完成營業額48.2億美元，增長5.0%。

雖然佛山企業對印尼的投資金額不大，但呈現積極向好態勢。市商務局數據顯示，自2010年以來，在市商務局投資備案的企業有7家，投資行業包括儀器儀表制造、紡織化學品批發、有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等，投資額為3410萬美元。

對話精英

印尼前貿易部部長馮慧蘭：印尼設廠首選政府指定工業園

印尼前貿易部部長、前旅遊和創意經濟部部長馮慧蘭在雅加達家中接受了佛山日報記者專訪，暢談“一帶一路”背景下佛山制造如何對接印尼市場。祖籍福建的馮慧蘭是印尼首位進入內閣的華裔女性，就任部長期間中國印尼雙邊貿易總額翻了一番多。

記者：印尼是世界第十六大、東盟第一大經濟體。近兩年印尼經濟形勢如何?

馮：印尼經濟近兩年緩慢增長，增長率維持在5%左右，主要原因是油氣等大宗商品出口下滑。為推動經濟增長，印尼一方面鼓勵外商投資，另一方面鼓勵消費，大力推動旅遊觀光業。目前中國遊客到印尼旅遊享受免簽證優惠，人數明顯增長。

記者：目前中國對印尼投資呈現什么新特點?

馮：中國對印尼投資主要集中在自然資源開發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中資企業也有提到要在印尼建設一個工業園區，但目前還沒有進展。中國企業在印尼投資的領域正不斷擴大，例如家電領域的TCL、創維等都在印尼有投資。

記者：佛山家電和機械裝備業發達，進入印尼有哪些商機?

馮：印尼制造業基礎薄弱，熱切期望擺脫低級階段。若佛山機械裝備技術能夠與印尼制造業對接，將是很大商機。我建議佛山企業直接投資到印尼政府建好的工業園區，租用廠房運作工廠。這樣企業不需要應對征地難題，或是投資巨額成本自建廠房和配套設施。目前印尼有指定的11個工業園區對外資完全開放，允許外資申請投資准證，佛山企業可以優先選擇進駐這些園區。在投資區域上，雅加達周邊地價比較貴，佛山企業可以去中爪哇或東爪哇，那邊的勞動力成本也比較便宜。

記者：過去印尼市場主要由日韓歐美品牌占據，佛山品牌如何獲得自己的市場空間?

馮：過去印尼人認為中國產品質量不好，但這兩年正在改觀。現在中國品牌正如上世紀70年代的日本產品，當時消費者也認為不如歐美產品，但它們一直堅持做好品質最終贏得市場。我相信佛山品牌也要經曆這樣的路徑。

佛山品牌要想打入印尼中高端市場，我認為可以借力中國其他企業。例如有中國企業在印尼投資房地產，就和其他中國家電企業合作，在自己工程項目用上中國產品，打造成功范例，一起打開印尼市場。佛山家電企業完全可以參考這樣的做法。

記者：印尼政府積極推動中小企業的發展，佛山超過九成企業也屬於中小企業。兩地的中小企業應該如何開展合作?

馮：基礎設施建設這種國家對國家的項目，中小企業基本上沒有很大機會進入，但是可以在其他創新領域尋找商機，例如新媒體、電影、遊戲、電子等新經濟領域。正如現在中國發展很快的3D打印，印尼市場目前較為空白。考慮到印尼中小企業實力薄弱，不可能每家都購買一個3D

打印機，佛山企業完全可以搭建一個服務機構提供服務，在每一個工業區建設一個服務平台，掙服務費的同時又能樹立品牌。

記者：佛山企業去印尼投資需要注意什么問題?

馮：要注意避免一些敏感問題。最近經常聽到一些負面聲音，例如中國投資大量進入印尼會控制印尼經濟、中國勞動力的湧入會搶本地人飯碗等。盡管目前印尼對中國投資沒有設定技術門檻，但是印尼希望中國技術可以轉移，不要100%技術人員都來自中國。實際上“一帶一路”更重要的應該是人與人的交流，比如蘇拉威西島的青山工業園會把一些印尼員工送到中國去培訓，有效化解這些潛在矛盾。

記者：您曾經出任印尼旅遊和創意經濟部部長，在推動兩地旅遊合作上有什么好的建議?

馮：過去印尼推廣旅遊業總是到北上廣這些大城市，現在不同了，我們通過網絡、媒體、電影、真人秀、社交媒體等渠道全方位推廣印尼旅遊。未來我希望有機會到佛山去，和佛山政府、企業、市民多交流，讓大家更加了解印尼。

南海藤編行業結緣印尼藤條超過百年。相傳鴉片戰爭後，荷蘭人用藤條包紮貨物帶到廣州這個通商口岸，在廣州十三行打工的南海人周月庭撿起洋商丟棄的洋藤，帶動村民編制農漁具。

藤煌閣多年前就從印尼進口藤原材料，在佛山生產家具。受困於人力成本不斷上漲和熟練藤編工人出現斷層，葉兆成感到在佛山設廠越來越力不從心，從2007年開始直接到印尼泗水采購藤家具，在中國銷售。采購生意做了兩三年，葉兆成希望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2010年開始在當地謀劃設廠。“最終我相中了井裏汶市，主要是這裏的產業鏈比較完善，不僅能生產藤家具，還有原材料及熟練工人。”

葉兆成先是租用當地廠房進行生產。2012年印尼停止藤原材料出口，廣東大量的藤家具廠沒落。由於把握住了先機，藤煌閣的銷售卻逆市增長，葉兆成幹脆直接買斷廠房。

藤煌閣印尼工廠占地面積接近20畝，從藤條加工到藤家具的編織、塗油，每個工序的工人都是年輕的印尼面孔。

為做好工廠管理，五年前葉兆成找來在當地有著40多年藤家具從業經驗的台灣人張博宏，並請他擔任廠長。現在回想起這個選擇，葉兆成仍覺得非常幸運：“印尼工人不會講英語，在這個語言不通的環境裏，找對合作夥伴非常重要。”

藤煌閣印尼工廠有180名當地工人，其中的熟練工平均工資約為1200元人民幣，但由於當地人文習慣，印尼工人的工作效率遠比不上中國工人。張博宏不僅精通印尼本地語言，也深諳印尼工人的管理之道。

“印尼工人做錯事情了一定要及時糾正。”張博宏說，印尼工人不習慣工廠現代化的經營方式，必須用管理進行引導，以形成規范。為提高工人的工作效率，工廠采用計件方式，實行多勞多得，工人在漸漸適應後，生產穩定性越來越好。葉兆成還把藤編的工作流程進行細分，形成標准化工序，實現批量化流水線生產。

藤條原材料豐富、人力成本廉價，憑這兩大優勢，目前藤煌閣印尼工廠每月約有8個貨櫃的出貨量，年銷售額120萬~150萬美元，每年增長10%~20%。產品主要以藤煌閣和巴厘家園這兩個自主品牌回銷中國，部分銷往日本。

因為做得足夠本地化，藤煌閣在當地已小有名氣。每逢銷售旺季，還會把部分藤編業務外包給當地企業，在當地也有了穩定的藤材料供貨商。

根據自己多年來的管理經驗，張博宏提醒有意到印尼投資設廠的佛山企業，一定要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和政策法規，比如在印尼當地聘請員工一定要簽合同。“員工簽了合約，辭掉最多給兩個月工資，要是沒有簽合約，辭掉一個做了五年的工人，至少得給七八個月的工資。”另外他提醒，企業一定要處理好與當地政府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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