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特累克海報中的康康舞者

圖：《簡．艾薇兒在巴黎花園》與《日式酒館》皆以舞者簡．艾薇兒為主角，音樂及浮世繪元素明顯　　

提到法國巴黎著名的「紅磨坊」（Moulin Rouge），我們腦海中所浮現出的畫面，多半與亨利．德．圖盧茲．勞特累克（Henri de Toulouse Lautrec）所創作的海報有關。而在他紀錄十九世紀末巴黎紅磨坊內大量男女活色生香的主題作品中，有兩位康康舞者是他當之無愧的最愛──路易斯．韋伯和簡．艾薇兒。勞特累克對二人演出海報的精彩描繪不僅對當時紅極一時的紅磨坊有着巨大的推動作用和前所未有的廣告效應，更讓他個人的繪畫生涯因獨樹一幟的海報設計而聲譽鵲起。

說起路易斯．韋伯和簡．艾薇兒這兩位在勞特累克筆下出鏡率最高的舞者，就必須要提到其二人所擅長的，自十九世紀中期便風靡法國巴黎，時隔一個多世紀仍經久不衰的康康舞。「康康」（Cancan）在法語中可被譯為醜聞，流言。這種時至今日仍是巴黎紅磨坊保留節目的舞蹈最初本是由男舞者表演，卻最終「陰盛陽衰」被年輕女學生、女性公職人員甚至妓女等兼職舞者徹底發揚光大。喧鬧的康康舞有着自由得體，熱情奔放的特點，需要極大的靈活性和非凡的活力。一群女舞者們身着寬鬆的長裙和用吊襪帶繫着的黑色長筒襪，整齊劃一地表演高踢腿、大劈叉和側手翻等招牌高難度動作，外加掀長裙及露大腿絲襪等尺度較大且極富挑逗性的舞姿，在十九世紀末期的巴黎賭場和歌舞廳中掀起一陣康康舞的熱潮。

提及康康舞的音樂伴奏，最耳熟能詳的旋律便是由德籍法國作曲家雅克．奧芬巴赫所譜寫的樂曲了。一八五八年，德籍法國作曲家雅克．奧芬巴赫創作完成了他的第一部輕歌劇《地獄中的奧菲歐》。值得一提的是，這部輕歌劇本身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並不為大眾所熟悉，但其序曲卻是廣為人知，更是經常在音樂會中被單獨演奏。序曲末尾高潮部分歡快活潑的康康舞曲更是在十九世紀末期成為了紅磨坊歌舞秀中最具辨識度的主題旋律。不過，儘管此類反傳統交際舞潮流的舞蹈在當時飽受熱捧，從事康康舞的女舞者們並不算是擁有一份穩定的全職工作。直至紅磨坊的成立，才給予了路易斯．韋伯和簡．艾薇兒等優秀舞者閃耀的平台，並藉由勞特累克所創作的海報為這些當時紅極一時的舞者打造出最初的「明星效應」。

一八八九年十月六日，紅磨坊正式對公眾開放。一八九一年，二十七歲尚且默默無聞的勞特累克迎來了他職業生涯的轉折點：受邀為紅磨坊創作宣傳海報。這幅讓藝術家從此一炮而紅的作品名為《拉．古魯》（法語La Goulue的音譯，釋義為「貪食者」），所採用的模特便是紅磨坊的當紅舞者路易斯．韋伯。生性傲慢、品味低俗且姿色平庸，卻憑藉踢掉前排客人戴的帽子這樣的舞蹈伎倆，以及在表演過程中對客人的酒水大快朵頤而獲得「貪食者」的綽號，路易斯．韋伯不僅是整個巴黎當時薪酬最高的女藝人，且至今仍被法國人看作是引領康康舞革命的女舞者。

天賦異稟的勞特累克在創作過程中吸收了日本浮世繪簡約的黑色輪廓線和畫面中的留白，用半圓形黑色塊勾勒出圍觀者的剪影，並在前景用灰色描繪出韋伯的纖瘦男舞伴瓦勒頓，以此巨大的色差對比來凸顯畫面正中身着白裙黑絲的金髮女主角。由於長年在紅磨坊台下擁有固訂座席，勞特累克通過敏銳的觀察和精準的動態捕捉抓住了被譽為「蒙馬特女王」的韋伯最富有挑逗性的撩裙踢腿瞬間。

「貪食者」這個藝名被放置在畫面正中的醒目位置，上面重複三遍書寫的紅磨坊標題也是勞特累克首創。這張色彩鮮艷、主題鮮明的彩色石版畫海報是毫無疑問的傳世經典，作品不但一舉捧紅了畫中的舞者路易斯．韋伯和紅磨坊，更是讓勞特累克一舉成名，奠定了他成為海報設計先驅的基礎，且開啟了現代海報招貼畫同樣可以被當做藝術品來欣賞並收藏的先河。

得益於創作《拉．古魯》而獲得的成功，勞特累克的訂單日益增長，他開始不侷限於紅磨坊這個平台，開始涉獵蒙馬特高地甚至整個巴黎市中心的海報市場。除了路易斯．韋伯，還有一位與她同時代的女舞者有幸在這一時期成為了勞特累克筆下的經典型象。簡．艾薇兒，這位身形消瘦、優雅柔和、舞姿奔放卻不粗俗的舞者與她的競爭對手「貪食者」韋伯成為了鮮明對比。

如果說《拉．古魯》海報的重點僅是凸顯舞姿的話，以簡．艾薇兒為模特，同創作於一八九三年的《簡．艾薇兒在巴黎花園》和《日式酒館》兩幅廣告招貼畫則加入了更多的音樂元素，作品中展示其受浮世繪的影響也愈發徹底。《簡．艾薇兒在巴黎花園》表現出強烈的日式風格，除了女主角的踢腿造型用黑色輪廓線勾畫之外，連整幅作品的畫框都用黑線勾勒出來，並巧妙地用樂手彈奏的貝斯作為畫框的一部分，這種描繪方式顯然吸收了他所崇拜的德加在《巴黎歌劇院樂隊席》中貝斯手的構圖和造型。

這一巧妙設計既突出了巴黎花園中的金牌舞者簡．艾薇兒，也將這座位於香榭麗舍大道上的歌舞廳特色凸顯出來，堪稱一舉兩得。

相比之下，《日式酒館》中的浮世繪元素則更為徹底。在日式文化被廣泛流傳和追捧的十九世紀歐洲下半葉，不僅如馬奈、莫奈、德加、梵．高等印象派大師收藏並借鑒浮世繪藝術，歐洲上流資產階級也熱衷於日式風情的家居裝飾。一八九三年，名為日式酒館的歌舞廳正式在蒙馬特高地上的馬迪大街開幕，其經理愛德華．富尼耶親自委託勞特累克繪製海報。

抑或是為了與日式主題歌舞廳更為應景，畫家徹底摒棄了在《拉．古魯》和《簡．艾薇兒在巴黎花園》海報中對舞台地板的西方傳統透視法描寫，直接將女主角簡．艾薇兒安置在二維平面空間中，用完整的全黑色塊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和優雅的儀態。坐在她身旁的作家愛德華．杜雅爾丹除了生動的面部描寫之外，身姿和樂池中的樂隊全部用灰色暈染，使得一襲黑衣的簡．艾薇兒從畫面中更加醒目地跳脫出來。畫面左上角的留白映襯出另一位戴着黑手套站在舞台上獻唱，卻將其面部忽略在畫面之外的女演員——伊維．吉爾伯特。這位當紅明星日後也成為了勞特累克最重要的創作靈感之一。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