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華爾街》 西西弗斯隱喻股市人心

圖：《東方華爾街》以雙男主對決反映金融股票市場變遷（香港無綫電視供圖）

有人說，時下港劇落寞，最擅長的強情節和煙火味都淹沒在一片經不起推敲的劇情中，但剛於衛視電影台、騰訊視頻播畢的港劇《東方華爾街》，卻以雙男主對決、驚心動魄的金融劇強情節，再次讓觀眾看到港劇的專業性、激烈的事件衝突，以及對人性的刻畫。這部由劉德華監製的五集迷你劇，以師徒較量展現股市百態，繼而告知大眾，全部人都贏的股市遊戲，其實就是眾人皆輸，信奉運氣、不勞而獲的貪念，終究站不住腳。

「股票是成功的捷徑？錢又去了誰的口袋？」《東》劇首集即通過男主角韋航（張孝全飾）解決一場緬甸股民自殺的危機而帶出這句主旨，又以緊湊劇情、專業的經濟學術語，不僅讓普通觀眾感嘆：「經濟學術語太多，知識儲備不夠。」就連經濟學家也為劇集「打卡」，並評論道：「人性不變，周期不改，最後的勝利者永遠都是理性和樂觀者。」也令該劇有了一定的金融學觀賞門檻。

作為五集篇幅的迷你網劇，正應那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故事發生地東南亞高雲城雖為虛構，但上演的一系列金融事件則影射本港，乃至亞洲二十年金融市場變遷，譬如劇集選擇的三個重要時間節點──一九九八年、二○○八年，二○一八年，分別呼應一九九八年東南亞金融危機時，索羅斯狙擊香港股市；二○○八年因「雷曼事件」引發的金融海嘯；二○一八年的歐債危機，再由此描繪出一幅涵蓋小股民、投機者、股市莊家、監管部門的股市浮世繪。

大富翁與市場規律

如何展示商戰股市眾生相？《東》劇使用師徒恩怨推動情節發展的敘事策略，通過韋航向老師葉抱一（吳鎮宇飾）復仇的一系列方案，反映金融市場的變幻莫測。師徒反目、雙男主對決，就算在為數不多的金融劇題材中，也並非新鮮橋段，但《東》劇主創以蒙太奇配合非線性敘事，對發生在三個時空的事件重新組合，把現實和昔日不停切換，既增添劇情縱深度，亦激發觀眾濃厚追看熱情。

或許，首集提及的「槓桿債券」令部分行外觀眾不明所以。但進入第二集時，行業術語及專業理論開始變得形象化，譬如早在一九九七年，時任大學教授的葉抱一就以大富翁遊戲解讀市場經濟規律：「事實上，大富翁有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玩家通過平分財富取得遊戲勝利，但因為太不受歡迎而被淘汰，如今剩下的只有第二個版本─壟斷，要想成為最終贏家，就要其他人破產。」同時，他還以辯證法評價股票市場：「股票市場沒有輸贏，輸的人可以為了贏而借錢，以為可以贏過來；而贏的人因為想贏得更多，就會一直玩，最終又都輸掉了。」

不論是財團大佬，抑或是小股民，都想在股市上分最多的羹，但往往事與願違，有時候，甚至要賠上身家和性命。股票市場由誰操控？編劇落力展現股票市場之險惡，以及呈現它的不確定性，例如炒高股價，原來只需要為這間公司寫一個足以引起話題的故事；拉低股價，只需要借傳媒之手爆一個黑材料；讓一家即將走向末路的傳媒公司起死回生，只需將公司股權轉給請來拍戲的明星和導演，再憑空造一個IP熱度即可，如韋航幫百傳媒構想的電影名《水滸紅樓夢》。

《水滸紅樓夢》名稱很搞笑，煲劇人卻笑不出，因為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股市的話事權根本在莊家之手，每一次的升幅，都會引起小股民的趨之若鶩。但每一次跌幅，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背後操控，表面上的自由市場經濟，也會成為壓死小股民的最後一根稻草。劇集篇幅濃縮，任何一個角色都不會沒有用武之地，甚至是一個為韋航及其團隊CASH2.0送湯的勤姐，導演也以蒙太奇手法拍攝勤姐從購迷你債券到破產跳樓的全過程，引導觀眾從大眾化角度審視這場悲劇─平穩度日的方式即是遠離股市，與其汲汲營營，不如趁早歸去。

師徒因慘案變仇敵

論及葉抱一和韋航的交惡，就要追溯至十年前的一樁慘案。按照劇情設定，當時的高雲城深受亞洲金融危機影響，二人原本為師生關係，葉抱一是有能力影響金融市場的大學教授，韋航是他的學生，十分有天賦，二人與金融管理部特別顧問卓意寧（譚耀文飾）和章秀頤（張可頤飾）一起創建CASH小組，其目的是令小市民也擁有公平的投資環境。二○○八年，全球爆發金融海嘯，幾個貪心的財團老闆找到葉抱一，以CASH小組成員性命要挾，逼葉抱一幫他們渡過難關，葉抱一無奈應承，條件是進入政府做官；另一邊廂，大財團僱用殺手梁佳向其他小組成員揮起屠刀，致使韋航戀人章秀頤被殺，卓意寧和韋航被迫逃亡緬甸，不明真相的韋航認定這一切都是因為葉抱一出賣，故十年後再次回到高雲城，與盧子健（潘燦良飾）等人成立CASH2.0小組，向已成為政府高官的葉抱一發動一系列復仇計劃……

事實上，葉抱一並沒有違背當日初衷，只不過歷經十年時間，他逐漸明白，僅憑藉一腔熱血不能夠救市，因為人性影響下的市場，就好比希臘神話中被懲罰的西西弗斯，日復一日地把巨石推向山頂，而每次到達山頂後的巨石又滾回山下，永無盡頭而又徒勞無功。因此，劇中多次出現葉抱一站在一幅西西弗斯的油畫前思考的場景，在他眼中，股票市場的每一個參與者都有西西弗斯的困局，縱使一無所獲，依然樂此不疲地入市，只因世人皆逐利。

港劇中，好人與壞人並非涇渭分明，角色性格具多面性，《東》劇亦如是，成為政府官員的葉抱一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對抗惡財團，人設亦正亦邪，他也會以非常手段籠絡財團。然而，觀至劇集最終，才明白他是以身作局，利用韋航的復仇心理，借其力量打擊其他惡勢力財團，從而實現以暴制暴；反觀從緬甸歸國的韋航則失了扭轉市場風氣的本心，不論是幫助百傳媒起死回生，還是幫助華源集團老闆余友財擺脫工人討薪，目的都是為了向老師復仇。為打敗對方，甚至出賣CASH2.0小組成員郭秉志（陳家樂飾）的私隱。不僅如此，二人更在劇中多次上演「無間道」，CASH2.0小組有葉抱一的線人，韋航身邊的方璇（余男飾）於劇集後半段假意投誠葉抱一，實則卧底獲取情報。

《東》劇以西西弗斯隱喻股市人心，但股市從來不是萬惡之源，貪慾才是。不論是幾個十年過去，潮漲潮落依然是股市常態，而身陷其中的眾人難免當局者迷。講真，這場遊戲，沒有真正的贏家。

【來源：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