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在於宣揚儒家禮儀和價值觀的古體小說

嚴格說來，正史的列傳在古人眼中不算小說。但以今人看來，古代大多數正史都是採用紀傳體，以人物一生重大事件刻畫人物形象，後世志人小說也有以史傳的筆法寫作的，如某些以愛情和俠義為題材的唐傳奇及《聊齋志異》等筆記體小說等。其中很多都是源自《戰國策》、《左氏春秋》、《國語》等先秦史傳中流傳甚廣、耳熟能詳的古代傳說，如漂母食韓信、介子推抱木而死、孔子回轅，郤缺夫妻相敬如賓等故事，人物大多是先賢名臣、仁人君子，主要為彰顯人物美德，宣揚儒家禮儀和價值觀。

如《水經注》關於“君子濟”的由來的記載：

洛陽大賈齎金貨隨帝后行，夜迷失道，往投津長，曰子封，送之渡河。賈人卒死，津長埋之。其子尋求父喪，發塚舉屍，資囊一無所損。其子悉以金與之。津長不受。事聞於帝，帝曰：“君子也。”即名其津為君子濟。

又如《國語》趙文子論賢：

《國語》曰：趙文子與叔向游于九原曰：“死者若可作也，吾誰與歸？”叔向曰：“其陽子乎？”文子曰：“夫陽子行並植於晉國，不免其身，智不足稱。”叔向曰：“其舅犯乎？”文子曰：“夫舅犯見利不顧其君，仁不足稱。吾其隨會乎！納諫不忘其師，言身不忘其友，事君不猨而進，不阿而退。”

趙文子識人重智、重仁、重忠義，這些是儒家道德觀念的體現。此段在《水經注》中出現在九原之地之下，即所謂“即地以存古”。王莽更名的致城，在春秋時期即指九原之地，酈氏旨在說明州郡歷史沿革。若單以地理而言，不引《國語》中此段文字亦可。之所以引用這些古代遺事，一來使地名有史可據，同時顯揚自己對經史之諳熟；二來引文類型同型而成規模，就會彰顯作者引用的價值取向。又譬如引用《東觀漢記》中郭伋有民望，即便小兒，也不忍負約失信的瑣事，實則是在褒揚郭伋體恤百姓，是儒家父母官的楷模，所以深受百姓愛戴。

儒家所提倡的道德並不僅限於封建士大夫階層，而是擴及整個社會。在古代，下層平民百姓一般聲名不顯，不見於正史，但在某些雜史小說或是方志之中，他們是下層社會忠孝節義故事的主體。如《水經注》“五女激”的故事中的五女及佷子：

沔水北岸數裡有大石激，名曰五女激，或言女父為人所害，居固城，五女思複父怨，故立激以攻城。城北今淪于水。亦雲有人葬沔北，墓宅將為水毀，其人五女無男，皆悉巨富，共修此激，以全墳宅。然激作甚工。又雲嫁為陰縣佷子婦，家資萬金，而自少小不從父語，父臨亡意欲葬山上，恐兒不從，故倒言葬我渚下石磧上。佷子曰：“我由來不奉教，今從語。”遂盡散家財，作石塚，積土燒之成一洲，長數百步。元康中始為水所壞，今石皆如半蹋許，數百枚聚在水中。佷子是前漢人。

這則材料在地志上本為證地名由來之用，但單以故事而論，其主旨是儒家宣導的孝義觀。五女葬父，佷子回頭，這種故事題材在小說中具有極大的煽動性和感染力，一般也是官方正史所提倡的。再次說明酈道元注《水經》，絕不是單純的注解之學，也不只炫才逞博，而是借注書之機宣導儒家道德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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