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起源之謎：山東，河北，還是河南？

大約4000多年前，帝嚳與次妃簡狄生下「契」，並將之封於商地，於是「契」成為商人始祖，後人稱之為商契。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部族不斷地搬遷尋找宜居之地，到商湯時，商部落實力非常強大，在鳴條之戰中一舉殲滅夏桀主力，進而推翻了夏朝建立商朝。

作為中國第二個正統王朝，盡管史書上的記載遠比夏朝更多，但由於商朝起源歷史久遠，文獻記載還是稀少，加之商朝建立前後不斷搬遷，這就導致商朝起源地成謎。為了揭開這一謎團，古代學者根據有限的文獻記載與地望考察提出了不少觀點，比如東漢許慎認為商朝起源於陜西關中，皇甫謐認為起源於商洛之間等，但多是推測，缺乏確鑿的證據。

隨著殷墟甲骨文的出現，以及現代考古學的興起，商族起源之謎有了重大突破，人們根據商朝的相關第一手資料作二重證據研究、三重證據研究、乃至多重證據研究，發現古人推測的商朝起源地不太可信，而商朝起源地可能並沒有古人想象的那麽復雜。

19世紀末，中國陷入一片黑暗中，無論文化、科技還是軍事等各個方面都讓人產生自我懷疑的心理，這時甲骨文的橫空出世猶如黑暗中的一絲亮光，給這個古老的民族帶來了一些自信心。在甲骨文初期研究中，王國維（見下圖）是一位重量級的專家，成果眾多，其中之一就是殷商起源的研究。

甲骨文前，古代學者主要根據文獻資料研究，但甲骨文出土之後，人們可以通過「甲骨文+文獻資料」二重證據研究，互相補充，互相驗證，得出的結論自然也更為可信，而王國維就是采取二重證據研究法，考證出殷商起源於豫東魯西南。

通過甲骨文的相關記載，王國維詳細考訂了歷代商王、以及商朝之前的商族先公世系，並補充了王亥、王恒和上甲微三代先公的史跡，糾正了《史記·殷本紀》等傳世文獻的一些錯誤。更為重要的是，《殷本紀》記載「成湯，自契至湯八遷」，王國維考證出了這八次遷徙的大致路線，即：商人早期的契、昭明、相土時，大致位於如今山東菏澤曹縣和河南商丘；王亥之後，商人從商丘越過大河向北，「遊牧於有易高爽之地」，雖然移徙不定，但大概百余年位於黃河與濟水之間。由於帝嚳始封「契」於商地，因此商族人的起源地大致就在曹縣和商丘之間，主要活動於太行至泰山之間的古黃河下遊地區。

需要說明的是，帝嚳、帝舜、帝俊三者其實本是一人，甲骨文中有「高祖俊」的記載，帝嚳在甲骨文中沒有記載，應該是周人為了擺脫商人印記而以帝俊為原型創造出來的一個帝王，所以才會出現周人始祖後稷之母姜原成了帝嚳元妃、商人始祖母簡狄反倒成了次妃的反常現象，至於帝舜《國語》上明確記載「商人帝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等，因此帝嚳、帝舜、敵軍三人一體。

20世紀，隨著現代考古學的興起，人們發現尤其在研究上古歷史時，沒有刻寫文字的考古發現作用很大，而通過出土的商文化遺址的區位等，結合相關文獻記載，可以探索出商族人的活動軌跡，這就是「傳世文獻+考古文獻+考古發現（沒有文字）」的三重證據研究法。

在鄭州市區老城區東南部，考古發現了二裏崗遺址（又稱鄭州商城遺址），屬於標準的早商文化遺址，距今大約3620年，晚於二裏頭文化遺址，被認為是殷墟文化的直接來源。與二裏崗遺址大致處於同一時代的還有洛陽的偃師商城遺址、鄭州小雙橋遺址、湖北盤龍城遺址等。也就是說，商朝建立之前，商族人主要分布在鄭州附近。

在河南新鄉市輝縣市東南角，考古發現琉璃閣遺址，面積約12萬平方米，這座一座從商周延續到漢代的古遺址，屬於先商時期晚期的文化遺存，與此類似的遺存一共發現20多處，分布範圍是東達河南安陽滑縣、西抵太行山、北自淇河、南至黃河，這些文化遺存被統稱為「輝衛型文化」。值得一提的是，「輝衛型文化」應與商高祖王亥有關，文獻與甲骨文中都記載了王亥之父商侯冥王季死於治理黃河水患，他應該是防治黃河水患而犧牲的有史記載的第一位英雄，而當時黃河在鄭州以北流過，然後折向東北流向華北平原，因此王季、王亥當時就活動在「輝衛型文化」範圍內（新鄉、鄭州、黃河分布見下圖），由此也可見「輝衛型文化」應與王亥有關。根據史書記載，王亥是商族第七代祖先，大約活躍於公元前1874年—約前1775年。

在豫北冀南地區，自上世紀50年代以來，就陸續發現了一批先商文化遺址，規模非常龐大，涉及範圍很廣，出土的商文化文物豐富，被稱之為「下七垣文化」或「漳河型文化」。從眾多遺址中發掘出土的文物分析，整個商部落的活動分布區以邯鄲的漳河流域為核心，北至石家莊的滹沱河，東至釜陽河下遊、南至黃河，西南至沁河，西至太行山脈，涉及如今的河南河北兩省。據此，很多學者認為這裏是商部落的發源地，代表是磁縣的下七垣文化。

如果商族起源於豫北冀南地區，那麽從商族遷徙路線上來看，在夏朝時期，商族是逐步向南遷徙，向位於中原的夏朝靠近，來到了黃河附近；商朝時在盤庚之前，商族多次遷都，主要是在商丘附近，商朝中期後盤庚遷殷，遷徙到了安陽一帶。從邏輯上說存在合理之處，夏朝時或氣候變冷，或為了向中原夏朝靠近，或尋找沃土，於是商族南下遷徙到了黃河附近，但商朝時內亂不斷、黃河水患不斷，於是盤庚就將都城北遷到遠離黃河一帶。

關於商族起源於豫北冀南地區，還有一個佐證之處，即如果商朝在豫北冀南地區沒有一點根基，而商丘到安陽的如今高速距離大約320公裏，盤庚怎麽會莫名其妙的遷徙到遙遠的安陽？反過來說，由於殷地靠近商族祖地，所以盤庚在綜合考慮之後遷回老家去，否則一直生活在商丘、鄭州等一帶的商族人，實在沒有道理突然遠遷到安陽！

不過，豫北冀南說還存在不少問題，最大的一個是時間對不上。「漳河型文化」與二裏頭文化大致處於同一時代，相當於夏朝中晚期時代的遺存，而根據文獻記載推算，帝嚳、商契距今都超過4000年。也就是說，迄今沒有在豫北冀南地區找到4000年以上的商文化遺址，因此以「輝衛型文化」、「漳河型文化」等證明商朝起源於豫北冀南還存在不足之處。當然，現在沒有找到不代表不存在，可能是沒有出土罷了。

除了豫北冀南說、豫東魯西南說之外，還有源於豫東說、豫西說、山東東夷文化說等，各執一詞，看起來都有道理，但還是缺少比較可信的證據支撐。

總之，通過目前考古研究發現可知，商朝不是外來文明，也不是源於東北、江浙等這些地方，而是大致起源於河南、山東西南、河北南部這一區域，至於具體源於何地，還需要進一步的考古發現與研究。需要註意的是，這一區域上古遺址眾多，不少可以追溯到萬年以上，因此就進一步證明商族人是標準的土生的華夏先民，至於網絡上流傳的商族西來說純屬無稽之談。

參考資料：《商族探源在爭論中走向第三次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