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贈扇的源流

圖：端午贈扇的習俗古來有之/資料圖片

端午節送扇子，源自南朝宋明帝劉彧的皇后王貞風。《宋書》、《南史》、《資治通鑒》等典籍中有類似的內容：

公元四七二年（泰豫元年），劉彧駕崩，長子劉昱繼位。不久改年號為元徽，尊以前的皇后王貞風為皇太后，尊生母陳貴妃為皇太妃。劉昱年僅十歲，卻殘暴嗜殺，喜怒無常，開始還懼怕王貞風，等到十五歲加冕禮后，就越發肆無忌憚，無論皇太后還是親媽，都難以勸說他。公元四七七年（元徽五年）端午節，王貞風賜給劉昱一把玉柄毛扇。劉昱認為扇子柄不夠華美，就讓太醫煮毒藥準備害死王貞風。幸虧左右隨從阻止，這才作罷。

皇太后為什麼賜“毛扇”給這個不聽話的小皇帝，古人沒有說。從東漢傅毅的《扇銘》中或能作出側面解讀：“翩翩素圓，清風載揚。君子玉體，賴以寧康。冬則龍潛，夏則鳳舉。知進能退，隨時出處。”

也有人認為“毛扇”是指“麈尾扇”，那就看一看王貞風的先祖、東晉王導的《麈尾銘》：“道無常貴，所適惟理，勿謂質卑，御於君子，拂穢清暑，虛心以俟。”

作為瑯琊王氏一脈，皇太后“賜扇”應該不會是心血來潮，而是用心良苦，她期望劉昱做君子，拂穢濁，知進退。據說，劉昱自幼就異常聰明，他顯然會明白太后的用意，因此動了殺機。有道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這一年七月，十五歲的劉昱被下屬所殺，自此，歷史上只稱他作宋后廢帝。

魏晉南北朝期間，出現過很多與扇子相關的典故和詩賦，比如顧榮麾扇、謝安贈扇、羲之書扇、劉苞扇席……比如《團扇歌》、《團扇銘》、《竹扇詩》、《白羽扇贊》、《詠畫扇詩》等，雖然沒有註明時間是端午節，但是可以看出扇子的風行。

待到唐朝，端午節前兩天出現了以出售扇子等節物為主的集市，唐代李淖《秦中歲時記》記載了“端午前兩日東市謂之扇市，車馬特盛”。第一位主動在端午節送扇子的皇帝也出現在唐朝。據《太平御覽》引我國最早的斷代典制體史籍《唐會要》所述：公元六四四年（貞觀十八年）端午節，唐太宗李世民用飛白書，寫了“鸞鳳虬龍”等字，筆勢驚絕，對司徒長孫無忌、吏部尚書楊師道說：“五日舊俗，必用服玩相賀。朕今各賀君飛白扇二枚，庶動清風，以增美德。”李世民說要移風易俗，取扇子“清風”之意，以增加美德，真是惠而不費。也正是由於這部書，宋朝高承在《事物紀原》中斷言“推舊俗之語，則知端午之以扇相遺，自唐太宗始也。”不知皇太后王貞風會作何想？

時至宋朝，端午節贈扇就比較常見了，有北宋詩人張商英《端午獻扇》可證：“紈扇新成獻乃翁，草堂虛寂起清風。欲知妙用真無有，不離而今掌握中”。寫的是把扇子獻給老人。民間如此，帝王家便可想而知，《宋史》有言：“后因金使至，詔康伯館伴，端午賜扇帕……”大意是，金國使臣來朝，宋高宗趙構詔令陳康伯為館伴，端午節御賜扇子和香帕。端午節皇帝賜扇蔚然成風，自然也少不了文人拍馬，歐陽修、晏殊、蘇東坡、蘇轍、周必大等都寫過這樣的詩，以蘇東坡《端午帖子詞．皇帝閣六首》為例：“一扇清風灑面寒，應緣飛白在冰紈。坐知四海蒙膏澤，沐浴君王德似蘭。”味道足足的。蘇東坡是大書法家，可惜沒有見過他寫的扇子，不過宋代皇帝流傳至今的扇面書畫作品的確很多。

元代儘管不是漢人統治，然而端午贈扇的傳統依然在延續。有詩書畫三絕之稱的柯九思曾作《宮詞十五首》，其十一曰：“玉碗調冰湧雪花，金絲纏扇繡紅紗。?箋御製題端午，敕送皇姑公主家。”把御製扇子作為節日禮物送到皇姑、公主家，小小的扇子頓時貴重起來。元末張昱也許是受柯九思的啟發，也寫了一組《宮中詞》，一共二十一首，第三首寫的是“頒賜三宮端午節，金絲纏扇繡紅紗。謝恩都作男兒跪，拜起深深鹖尾斜。”第二句居然一字未改，這算抄襲還是引用？

摺扇自宋朝中期起才從朝鮮、日本傳入中國，明朝沈德符《萬曆野獲編》有云：“摺扇，今聚骨扇，一名摺疊扇，一名聚頭扇，京師人謂之撒扇……今朝鮮所貢，不及日本遠甚，且價較倭扇亦十之一。蓋自宋已入中國，然宋人畫仕女只有團扇，而無摺扇，團扇製極雅，宜閨閣用之。”明末呂毖《明朝小史》亦云：“蓋撒扇始於永樂中，因朝鮮國進松扇，上喜其卷舒之便，命工如式為之。”因為皇帝喜歡，“凡端午節文武百官俱賜扇并五?壽絲縷”也就成了官方制度（見《大明會典》），明朝黃瑜的《雙槐歲鈔》記錄了“天順辛巳端午節，英宗睿皇帝賜文武侍臣以扇，有御製七言古詩十首，凡千一百二十言……明年壬午，亦以端午賜扇，扇面御製《清暑》、《解慍》二歌，大概言為臣者，仰輔上德，俯恤民隱，助隆代天之績云爾。”皇家恩典，豈能沒有目的？除了歌功頌德的肉麻作用，在他們的帶動下，摺扇書畫創作在明代達到了一個高峰，董其昌、沈周、唐寅、文征明等大家的作品，不僅影響了清代、民國，一直到今天仍然豐富著我們的文化生活。

己亥端午節就要來臨，“庶動清風，以增美德”的時候到了，你準備好扇子了嗎？贈給哪位君子呢？之柔詩曰：“君子清揚錦繡裁，謝公相贈掌中開。扇搖不為煙云計，管領春風日日來。”

【來源：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