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漢子石光銀 種樹治沙三十載

■石光銀和公司員工商量治沙思路。 本報陝西傳真

50多年前的一場沙漠「黑風」，不僅颳走了自己兒時最好的玩伴，也吹走了全村人的生計和希望。也就是從那時起，「黑風」和「貧窮」成了剛剛懂事的石光銀腦海中最可怕的兩個記憶。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但是當年玩伴父母崩潰在地的情景，以及在「黑風」中倖存村民絕望的眼神，現在想起來依然會深深刺痛石光銀的心。■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陽波 陝西定邊報道

「當時，可能是出於一個孩童最純真的願望和感情，我就跑到小夥伴被颳跑的地方對他說，我一定要為你『報仇』，一定要讓全村人過上好日子。」一句兒時看似懵懂的承諾，倔強的陝北漢子石光銀卻用了一輩子去兌現。

「家家戶戶面對沙，十年莊稼九不收，野蒿草籽渡饑荒。」這是當年流傳在石光銀老家陝西省定邊縣海子梁圪套的一句順口溜，也是當地村民生活的真實寫照。圪套地處毛烏素大沙漠的南緣，是一個終年風沙肆虐、寸草不生的貧瘠之地。自打記事起，石光銀和村裡很多人一樣，除了飢餓的滋味外，從來沒有「錢」的概念，因為靠天吃飯的圪套人幾乎就沒有收入。

玩伴罹難 立承諾治沙救鄉親

確切的說，圪套和石光銀的改變均源自於那場沙漠「黑風」。那一年，8歲的石光銀在和小夥伴虎娃玩耍時，一場毫無徵兆的沙漠「黑風」呼嘯而至。在遮天蔽日的飛沙走石和轟隆隆的怪聲中，兩個人瞬間便沒了影蹤。一天後，石光銀在三十公里外，被蒙古族牧民幸運救起，而虎娃卻再也沒找到。很多年過去了，虎娃在風沙中最後的身影總會時不時出現在石光銀的腦海中，而那個曾經的承諾就像針一樣，也總會在不經意間突然一下扎在石光銀的心上。

「那些年，我總會夢到虎娃，每次總感覺虎娃在說：你什麼時候把我找回來了啊！」對兒時玩伴的思念和那份承諾的尊重，促使當時已經當上鄉農場場長的石光銀，在30歲時毅然捨棄了鐵飯碗，他要「下海」大規模治沙，用自己的雙手遏制沙漠「黑風」，用治沙的成果讓村裡的父老鄉親過上好日子。

傾家蕩產 荒漠播下第一抹綠

在石光銀的治沙公司成立之初，並沒有多少人看好。好說歹說，才有七戶貧困戶答應跟一起幹。而在與鄉里簽下3,000畝荒漠的合同後，更大的問題又來了：沒錢。按照當時的預算，3,000畝荒沙光樹苗就要10萬元，但七戶人家竭盡所能才湊了700多元。那一次，從來都是急脾氣的石光銀卻突然沉默了，這種可怕的沉默背後，眾人隱隱覺得要出事。一天後，石光銀家小院裡激烈的吵架聲印證了大家的猜測，石光銀含淚賣光了家裡所有的東西。

一年後，石光銀的傾家蕩產為毛烏素沙漠邊緣的那片不毛之地，換來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抹綠色。而這抹綠色在幾年之後，隨即便帶來了經濟上的收益，那七戶貧困戶瞬間便成了人人羨慕的致富能手，過上了幾輩子人夢寐以求的好日子。而石光銀也終於用行動，對虎娃有了一個交代。

七戶貧困戶的好日子和石光銀創造的奇跡，迅速在整個定邊縣傳播開來，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原來並不被看好的石光銀治沙公司一下子又聚集了一百多戶貧困戶，這些過怕了窮日子的農民，都希望能跟石光銀過上好日子。

看身邊越來越多的貧困戶，石光銀又開始了新的打算。2003年左右，石光銀將重心放到了離縣城不遠的「十里沙」荒沙，並迅速取得成效。也就是在這一年，他的兒子石占軍也放棄公職，投身到父親的治沙事業中。經過這對「父子兵」幾年的摸爬滾打，十里沙的五萬畝荒漠迅速變成良田，那些跟隨他們的貧困戶人均收入也超過一萬元。

痛失愛子 三天後回治沙一線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正在石光銀的治沙事業到了一個新高峰之時，一個隨即而來的噩耗卻差點將他徹底擊垮。2008年3月12日，這天是植樹節，之前每年的這一天，石光銀都會召集大伙，在荒漠上開始新一年的希冀。然而，在這一年的植樹節，他等來的不是希冀，而是兒子在治沙一線殉職的晴天霹靂。年近六旬，卻痛失愛子，雖然在外人看來他是無所不能的治沙硬漢，但在兒子面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那兩天，一閉上眼睛，兒子最後一次離開家前的笑容，就像刀子一樣，一點點把我割碎，整個世界都和我無關了。」

那一年的3月，十里沙似乎比以往更冷。就在石占軍殉職三天後，正在荒漠為春植忙碌的十里沙人，突然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像和往常一樣，扛苗、挖坑......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哭了。

「你後悔過嗎？」石光銀的目光在緊緊盯了記者十幾秒後說到：「要是後悔，我兒子在天上也不會答應。他一定會說：爸，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你還這樣幹。」

截至2016年，據不完全統計，在石光銀的帶領下，定邊25萬畝荒漠變成百里林帶、萬里良田，曾經橫行的「黑風」不見蹤影，村民人均收入兩三萬，一千多人脫貧，數萬人生活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