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漫話/打疫苗記

圖：英國已開始新冠疫苗接種。\路透社

「疫苗來了！」老陳第一時間向家人報告，畢竟從去年初開始計算，研製了將近一年的新冠肺炎疫苗終於等到了，雖然在全家人當中，符合條件打第一針的只有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但眼下疫情無了期，疫苗就是希望，無論如何是個好消息。

老陳是我在英國認識多年的老華僑，他在當地打拚了三十多年，如今已祖孫四代，年邁的母親是全家人的主心骨。英國自去年十二月八日為一名九十歲老人公開接種第一針疫苗，就此展開了大規模的全民接種計劃，老陳的母親很快成為首批接種對象，但接種過程並不順利，他向我講述了老人如何從最初拒絕，到後來主動接種的心路歷程。

接獲打疫苗的通知是由他家附近一所醫院以手機短訊發來的，上面寫道：「這裏面是某某醫院，此次聯絡閣下是因為當前開始為八十歲或以上人士接種疫苗，根據記錄您符合接種資格，如果您願意，請及時聯繫我們，以便盡快安排接種。」老陳接到通知，不敢擅作主張，先拿去徵求母親本人的意見。

老人聽到消息後，沉吟了半晌，終於開口說話，「我還是不打了」。老陳說，母親的顧慮主要有四：一是由於英國疫情已經失控，為安全起見，她平時不出門，斷絕了與外界的接觸，沒有打針的必要。二是通過媒體見到一些打疫苗出事的新聞，嚴重的還有死亡案例，導致心裏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三是打疫苗是按年齡排序，年紀最大的人先打，擔心可能成為做試驗的「小白鼠」。四是聽說醫院裏中招的病人都快住滿了，一想到要去醫院打疫苗就緊張，害怕接種中被傳染，得不償失。

接下來眼見英國疫情持續惡化，倫敦地區平均每二十人已有一人感染，老陳心急如焚。他說，自己平時要出出進進，而母親屬於抵抗力最脆弱的人群，擔心百密一疏，不知哪個環節出現意外，就可能讓足不出戶的老人也感染上病毒。他和家人一起不斷地做母親的思想工作，但磨破了嘴皮，老人都不為所動。

轉機在十二月底出現了。英國政府宣布批准牛津研製的疫苗，引起了社會各界的熱議，話題從英國本土疫苗延伸到外國疫苗，以及全球各國都在比拼打疫苗的速度。華人圈裏也炸開了鍋，紛紛討論疫苗的好處，並提供各種小貼士，有人甚至自告奮勇希望早點打疫苗。見到這麼多人為疫苗說好話，老陳母親開始動心了。

經過幾天思想鬥爭，有兩件事讓老人真正下定了決心打疫苗。一是作為祖孫四代的大家庭，老人與子女的家庭組成了可以相互串門的「家庭氣泡」，但老人是高危人群，子女們平時並不敢來，害怕萬一從外面帶來病毒，讓老人中招，後果不堪設想。老人說，她知道子女們雖然嘴上不講，但心裏卻是事，她的壓力也很大，覺得不能太自私，疫苗必須要打。二是九十多歲的英國女王夫婦一月九日打疫苗了，親身作了示範，自己再也沒有理由猶豫不決了。

但打疫苗畢竟不像去市場買菜，想打就能夠打上，老陳馬上聯繫醫院，為母親安排打針的時間和地點。由於英國近期加快了打疫苗的速度，結果很快就排上了號，接種點就在家附近的社區診所（GP），比先前去醫院方便多了。為了不讓老人有思想負擔，老陳叮囑母親，打疫苗就像感冒了打針吃藥，是件稀鬆平常的小事，只要好好睡覺，養足精神。

第二天下午，老陳母親在家人陪同下來到診所。在打疫苗前，醫護發了本小冊子，是專門為打第一針的人準備的，涉及對疫苗的認識和打針後常見問題，比如疫苗的副作用；打疫苗會不會帶來感染；打過之後能否正常生活；疫苗能否防止中招；如果打針不舒服了怎麼辦，等等。由於其他品牌疫苗還沒到貨，這次打的是輝瑞。

老人在回答了護士的一些提問之後，打針正式開始了。按照要求，老人露出了一邊胳膊，還沒等看清針的粗細，護士二話沒說，手起針落，打完了。算起來，前後也就兩三分鐘。她隨後被安排到另外一個房間進行觀察，臨出門時護士說，今天打疫苗的預約已經排滿，就像車間的流水線一樣，一環扣着一環。老人在靜坐觀察了十五分鐘之後，確認無事，就被通知可以回家了。老陳說，母親安心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後，稍稍有點反應，主要是打針的胳膊有些酸痛，渾身感覺發脹和無力，可能和年紀大了有關，應該過幾天就好了。

這次老華僑打疫苗的經歷，也是當前英國社會抗疫的一個縮影，與之前很多人有牴觸思想相比，如今願意打疫苗的人越來越多。其中固然與英國抗疫不力，新冠病毒出現變種，感染和死亡人數屢創新高，不少人真的害怕了有關，而英國政府亡羊補牢，希望在疫苗接種上打一場翻身仗，也是關鍵性因素。

一方面，近來英國政府加大宣傳力度，強調疫情對所有年齡段都有影響，打疫苗能起到良好保護作用，令民眾的觀念發生改變。另一方面，政府加快打疫苗速度，實行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接種，同時大幅增加接種點，超市、教堂、體育館、賽馬場等都開放為接種中心。目前英國已有約五百萬人打了疫苗，接種量排名歐洲第一，預計今年秋季完成全民接種。

如今十多天過去了，據老陳的母親說，她感覺一切良好，尤其每當想到身體裏已建立起一道防護屏障，就特別安心，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天提心吊膽了。老陳開玩笑說，現在英國人見面已不談天氣，而是問「你要打疫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