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帝陵博物院文物修復師馬宇：讓世界了解中國古代工匠的智慧

“三四個人修復壹個陶盆，需要兩個多月時間，類似青銅鶴這樣的大型器件則要1年左右時間。”秦始皇帝陵博物院文物修復師馬宇表示，花費如此多的時間，就是為了做精做細修復工作，讓文物更長久地保存，更好地讓世界了解中國古代工匠的智慧。馬宇日前接受中新社記者專訪，分享了他對如何讓西方的修復理念更適用於中國的文物，如何科學地修復文物等話題的思考。

2000年7月發掘出土的秦代彩繪青銅鶴。受訪者供圖

馬宇的父親生前壹直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從事雕塑工作，這讓馬宇從小與兵馬俑結緣。父親去世後，馬宇回到父親工作過的地方。從室內設計跨行到文物修復，馬宇起初有些茫無頭緒。後來，馬宇通過推薦、考試，參加了中國和意大利聯合舉辦的第壹批文物保護修復培訓班，聽意大利老師講課，從零基礎學起。

“文物保護修復是意大利的強項，意大利在文物修復、大遺址保護等方面擁有雄厚的專家團隊以及世界領先的專業技術。”馬宇說，經過這些年的發展，中國的文物修復理念與技術已實現與國際接軌，比如國際上公認的三大修復原則，可還原性、可識別性、最小幹預，已被國內同行廣泛應用。

從業31年來，馬宇參與了秦始皇陵石鎧甲坑、百戲俑坑、水禽坑等多個陪葬坑的發掘工作。在修復文物的過程中，馬宇也在探索如何結合中外文化去理解修復理念，如何讓國外的修復理論更好地與中國的文物相適應。

他認為，文物凝聚了千百年前藝術家和匠人的心血和智慧，是古時精神文化的載體，正如西方特別是意大利常用西方哲學的筆觸來描述文物修復理念，我們如何結合中國古代哲學去理解修復理念，對中國文物的保護修復十分重要。

“在青銅器表面清理上，中國的文化思想就和國外的理念不太壹樣。”馬宇說，“國外會把青銅器表面清理得比較幹凈，我們講究留下包漿等歷史痕跡，要求修復師有較長的工作經歷，對民族傳統文化有充分的理解與認知。”

談及從業以來最滿意的作品，馬宇直言是秦代的青銅鶴。由於青銅鶴體型高大，修復工作耗時近壹年才完成。

2001年12月修復完成的秦代彩繪青銅鶴。受訪者供圖

“耗時長不代表磨洋工。”馬宇強調，文物修復不是刷壹刷器物表面的灰塵、粘壹粘碎片就行，它是歷史、考古、生物、物理、化學、藝術等多學科交叉的領域。曾有文物修復師將其比作三條腿的板凳，“三條腿”分別是藝術、科學、工藝，文物修復師要了解傳統文化與藝術，用科學的方法處理文物，並記錄過去的工藝。此外，它還有壹個道德的“板凳面”，即對文物懷有真正的敬畏之心。

在馬宇看來，文物也擁有生命，分為不同的“體質”，它們在不同環境下患的“疾病”也各不相同，處理方式自然也不壹樣，修復師需要“對癥下藥”開“處方”。修復前，要繪制器物病變圖，用圖紙、文字、照片記錄下來，另外，還要對文物進行檢測，制定個性化的修復方案，包括用何種物理、化學方法修復，加工劑是否適合文物。

比如，青銅仙鶴的特點之壹就是表面飾有彩繪，這種彩繪壹旦被清理掉，就無法再還原，清理時需要有足夠的耐心。馬宇說，團隊成員會替換著工作，表面彩繪的清理工作做久了，就轉去畫病變圖、整理資料，換換心情。

“查資料特別有意思，比如修復壹個陶罐，就需要了解秦代和漢代的陶罐有什麽不壹樣，這些信息既是修復的依據，對文物修復師來說，也是壹次知識補充。”對他而言，修復文物的過程就是在與古人對話，向古人學習。“中國古代流傳下來的有關工藝制作的書籍相對較少，壹些工藝旁人記載得也不夠詳細，而文物能夠直觀地展現出前人的高超技藝，為古代工藝傳承提供線索。”

馬宇為修復過的每壹件文物建立了檔案，將文物中蘊含的古代制作工藝信息，用文字、照片、視頻方式記錄其中。這是對古代工匠們的敬重，也是對後人負責。

從惟妙惟肖的兵馬俑到千姿百態的百戲俑、栩栩如生的青銅水禽，馬宇在修復文物時，常被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藝所震撼，也遺憾許多文物制作工藝至今仍是待解之謎，不能為外界所知。馬宇稱，“埋藏在這些文物中的秘密，我們這壹代人解不開，後人也許會解開，這些文物檔案，將是我們送給後人、送給世界的禮物。”

來源：中國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