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文物展示盛唐氣象

彩繪胡人騎駝俑

「酒放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說起大唐，您會想起李杜詩篇？韓柳文章？唐楷書法？貴妃醉酒？還是貞觀長歌……

有唐一代，在中國歷史廣袤的蒼穹中，是一顆極為璀璨的星辰。唐人、唐裝、唐人街……這些唐朝留給世人的文化符號至今閃耀。

作為中國歷史上最繁華的朝代之一，它全面繼承和發展了商周秦漢以來的文化精華，廣泛吸收和融會了外來文化的新鮮養分，以驚人的創造力成就了影響廣泛、綿延至今的盛唐文化，用鮮明的時代精神、宏大氣魄和文化趣味吸引着世人。

對於那個逝去的年代，往事，如同一粒粒塵埃，早已飄散在風中。但往事並不如煙，唐代的印記不會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消失。於是，滄桑的文物，承載了歷史資訊，成為人們了解大唐的文化根脈。集中了大量陝西唐代文物精品的「大唐風華」展覽，最近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行。

文武安天下——文臣和武官

唐朝疆域廣闊，威極四方，國祚延續近三百年，其間有創建盛世的勵精圖治，開疆拓土的無上榮光，也有政治風雲的變幻無常，戡平戰亂的困苦艱辛。房玄齡、狄仁傑等能臣執筆安天下，秦瓊、薛仁貴等武將馬上定乾坤。文臣武官，共同書寫了這個時代的瑰麗篇章。

唐代繼承了隋代的三省六部制並加以改革，構建了分工細密周致的官僚機構，還完善了科舉制度。這些措施對治世起到有益的促進作用。

武官自然要配馬。唐代馬牧業發達。唐高宗時官方牧馬已逾七十多萬匹，唐玄宗時僅宮廷御廄養馬就達四十萬匹。於是乎，馬的形象就出現在唐代文物的重要代表唐三彩上。唐三彩是一種低溫燒成的彩色鉛釉瓷器，有黃、赭黃、綠、翠綠、褐紅、天藍、白、黑等顏色，以黃、綠、白為主。釉彩鮮艷，色澤斑斕。很多唐三彩馬造型逼真，栩栩如生。

騎馬俑馬面貼金，馬的頸部、胸部與腹部披甲連綴。騎士頭戴盔，披膊、胸甲俱全，足蹬高筒靴。這具俑的形象來源於重裝騎兵，體現出皇家威儀和唐朝軍人的風采。

皇室的珍寶——金銀滿堂

唐朝是當時疆域最大的國家之一和東亞文明的中心。作為強大帝國的統治者，李唐皇室在宮廷中匯聚了眾多的財富和珍寶。宮廷作坊製作的精美器具、來自異域的奇物異產、地方官民進奉的金銀貢品……這些遺留至今的珍寶令人嘆為觀止，顯示了唐朝發達的金銀工藝。

琳琅滿目之中，何家村窖藏和法門寺地宮出土的金銀器因其內容的豐富和精美而震驚世界，是其中最耀眼的兩顆明珠。

何家村位於陝西西安南郊，在唐代，這裏是長安城興化坊。在出土的兩個高六十五厘米、腹徑六十厘米的巨甕和一件高三十厘米、腹徑二十五厘米的大銀罐中，貯藏了金銀器、玉器和藥材等，其中金銀器物達二百六十五件，是唐代考古的一次空前大發現。這些精美的文物多為唐代皇家御用品，其中甚至有不少是海內外孤品。自一九七○年出土以來，它一直蒙着一層神秘的面紗。

例如距今一千三百餘年的銀香囊由上下球體合成，以合頁鉸鏈相連。令人驚嘆的是，香囊裏有一個類似於陀螺儀的裝置，這樣無論外壁球體如何轉動，盛裝在內的香料都不會撒落。香氣通過球面的鏤孔均勻散發。類似的發明設計歐洲要到一千多年後才出現。

何家村遺寶中，有大量的西域造型或者本身就是來自西域的器物，這反映了當時唐朝一種怎樣的物質和精神面貌？

例如伎樂紋八棱金杯，指墊上裝飾兩個相背的胡人形象。杯身每面以鏨出的聯珠為欄，內有執排簫、小鐃、洞簫、曲頸琵琶的樂伎，及抱壺者、執杯者及兩名作舞者。人物均為深目高鼻、頭戴卷沿尖帽或瓦楞帽的胡人。該杯的人物、服飾、八棱形杯體、聯珠紋把、指墊和足底都有明顯的西方風格。此杯可能是一件外國輸入的器物，或是外國工匠在中國製造的，年代在七世紀後半葉或八世紀初。

還有波斯薩珊的銀幣、玻璃杯，東羅馬的金幣，中亞粟特的金餅，這些完全是外來的物品不禁讓人好生好奇：這些東西怎麼來的？為什麼會在這裏？這些器物對於唐朝的手工藝有什麼影響？它們對當時人們的行為、生活方式有什麼影響？

這些東西能來中國，當然是通過絲綢之路，或是使團，或是商人攜帶而來。它們的背後，反映了當時中西方之間的交流，以及大唐開放和自信的氣象。

一九八七年法門寺地宮的發現，打開了佛教和盛唐王朝的寶藏。這是世界上迄今為止發現的年代最久遠、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佛塔地宮，裏面出土了金銀器、香具、琉璃器、絲織品等大量唐代文物，其中一百餘件為唐懿宗、唐僖宗父子所供奉。這批金銀器有唐代宮廷作坊文思院打造的御用品，也有江南地區的貢品。

中國人飲茶早已有之，唐朝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飲茶，不僅是一種飲食習慣，也被更多的賦予了文化意義。何家村金銀器中有一批茶具，包括銀籠子、茶碾子、茶羅子、銀鹽台等，是研究唐代飲茶方式和茶道史的重要實物。製作精美的金銀絲結條籠子，用來放置茶餅。取用時將籠子置於炭火上，焙去茶葉中的水汽。

鎏金龜形銀盒造型仿龜狀，龜首昂，尾下彎，左足前掌履地。龜甲為蓋，龜腹為盒，腹內、四足中空。由於它出土時和其他茶具放在一起，一直被認為也是茶具。但也有研究者觀察到龜的頭部有五處大小不同的鏤孔以表示鼻、口、眼，能達到熏香器出香散氣的功能，其內部獨特的空間構造使熏香有充足空間進行香品的有氧燃燒，判斷它應該是香爐。

長安多麗人——女性的世界

說起唐朝的女性，首先躍入腦海的當然便是「胖」字。唐人以豐腴為美，此誠不虛。除了體態外，當時的婦女，特別是生活在首都長安的上層婦女，表現出不同於其他時代的自由、奔放、熱情和勇敢：修儀容，理絲竹，善吟唱，努力刻畫美麗的人生；追求自我，胡服男裝，露髻馳騁，肆意張揚着個性；參政議政，入釋入道，舞文弄墨，積極參與社會事務。眾多壁畫和女俑，展現了唐代名媛佳麗的別樣之美。

韋浩是唐中宗的小舅子，逝於景龍二年（七○八年）。他的墓室東壁上畫了三個人物，前方為一男裝侍女，頭戴幞頭，身穿翻領長袍，下着波斯褲，足蹬軟便履。袍領、袖口和前襟都繡有華麗的花邊。右手提一小籠，左手怡然自得地給肩上的長尾鳥兒餵食，頗有情趣。有學者考證這種鳥就是現代鳥類學家所說的「紅嘴藍鵲」。整個畫面構圖合理，色彩明艷，極富生活氣息。

捧包裹侍女圖、捧盒男裝侍女圖、持如意侍女圖出於武惠妃敬陵。武惠妃是武則天的堂兄恆安王武攸止之女，開元十二年（七二四年）玄宗賜為惠妃，禮秩同皇后。這些珍貴的壁畫是警方從盜墓賊手中追索回來的。壁畫中畫有各樣隨從侍女：女扮男裝者、高髻雍容者、着男裝帶襆頭者，描繪細緻。

女着男裝在中國古代社會是較為罕見的現象，但在氣氛較為寬鬆的唐代，一切皆有可能。這與遊牧民族的影響，外來服飾的傳入不無關係，使得粗獷身架、簡潔方便、英武裝束成為當時的審美潮流。

騎獵散歌塵——多元的社會生活

經濟的繁榮、物質的豐富以及中外交流的空前頻繁，使唐代社會生活呈現出開放和多種文化習俗融合的時代特色。

開國皇帝李淵的後代李邕墓中的壁畫上畫有四匹馬和手持杖桿的騎者。兩位騎者左首人物着紅袍，滿面虬髯，似胡人模樣，胯下馬四蹄翻騰，縱躍馳騁。右首人物袒右臂回首作奮力揮桿狀，胯下駿馬回首揚蹄，迎合準備擊球的主人。五官描繪傳神。文獻記載李邕喜打馬球，此壁畫當作如是觀。其實，馬球相傳由波斯傳入，唐代風靡全國，很多皇帝都是馬球運動的擁躉。唐朝與渤海、高麗、日本等國進行馬球競技，場面熱烈。馬球還是軍隊訓練的課目之一。

「女漢子」胡女俑身穿白色圓領窄袖缺袴袍，腰繫褡褳，腳蹬高靴，身後蹲伏一猞猁（一種小型貓科動物，可以馴養成助獵的動物）。這種狩獵方式是從古西亞、北非等地傳入大唐的。

腰鼓在唐代是西涼、龜茲、疏勒、高麗、高昌諸國的樂器。演奏時掛在腰間，分為正鼓與和鼓，以杖擊打的為正鼓，聲音高亢洪亮；以兩手拍擊的稱和鼓，聲音婉轉低回。

大唐異鄉客——盛世的中外交流

古羅馬有諺語：「那統轄思想的，比統轄域地更有力」。唐朝國力強盛，文化發達，吸引了眾多域外人士由於出使結好、商業貿易、求知問學、傳播宗教等各種原因遠涉而來，因此唐朝境內活躍着不少異鄉來客。有人身為高官，有的商賈平民，亦有為人奴僕。他們入唐既久，逐漸融入社會，為唐代帶來了多元的文化氣息。

「胡人備馬圖」壁畫作於唐乾封元年（公元六六六年），畫面上兩位胡人牽着一匹體型壯碩的白馬，大口長鬃，當為西域馬種。一位身着紅色圓領窄袖衫、足蹬黑色長筒靴的捲髮高大男子一手抱住馬頭，一手上轡頭。馬雙眼圓瞪，作掙扎狀，男子捲髮高鼻，雙眼斜視前方，顯得十分用力。馬前另一位身着土黃色翻領窄袖袍的瘦小男子挽住繮繩，他頭戴胡帽，高鼻大目，顴骨突出，打綁腿，穿麻鞋。整幅作品表現了主人即將出行，胡人馭者準備就緒的場面，寥寥數筆，將人物與馬的動作、神態刻畫得非常生動。

捲髮、厚唇的陶俑袒胸露腹，項戴項鏈，皮膚黝黑，身紮紅帶。左手緊握高舉，右手握拳屈於腰間。這種形象一般稱為「昆侖奴」。昆侖這個名稱，在三國時已有之，指「色黑之人」，在唐朝一般是對南海諸國人的泛稱。

「沙漠之舟」駱駝，以其默默無聲的千年負載，成為「絲綢之路」的象徵。胡商以這種特殊的運載工具，背負寶石、香料、瑪瑙而來，又滿載絲綢、瓷器、茶葉而去。異域的習俗、宗教和文化也隨之紛至遝來，胡風禮俗、胡樂歌舞成為盛極一時的長安風尚。

學理共歸真——包容的宗教

開放包容、海納百川是唐代的標籤。傳統的儒、道、釋三家並重，新傳入的祆教、景教、摩尼教、伊斯蘭教等也各有發展。其理念雖不相同，但都反映了人們對世界的認識和信仰，在相容並蓄的社會中相互影響，和諧共存，共同築就了唐朝人的精神家園。

唐代宰相韓休，是著名畫家宰相韓滉的父親，後者的代表作是故宮博物院鎮館之寶之一的《五牛圖》。韓休墓中的「高士圖」壁畫，大樹之下繪一闊袖黃袍男士，足穿雲頭履，手執如意，形象飄逸灑脫，反映了這一時期社會上普遍認同的儒家道德觀念和處世哲學，又表現出了隱逸思想和道教神仙觀念。其繪畫技法與東晉顧愷之的風格相似，線條起伏圓潤流暢，賦色清淡典雅。這些唐代精品文物，有催馬戰猶酣的瀟灑英姿，有持戈衛社稷的壯懷激烈，有從業務精專的踏實勤勉，也有長安水邊多麗人的宜人風景。萬國衣冠拜冕旒的昂揚氣象，彙集四方奇風異俗的博大胸懷，共同揮灑出一曲盛世華章。

它們凝聚着盛唐的發展水準，彰顯著文化自信的時代脈搏，從文化、生活、藝術、中外交流及宗教信仰等諸多方面，全方位、立體化地展現了盛世大唐的絕代風華。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