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捕越殘忍卻越賣越貴 砍掉大象臉取象牙

象牙，大象身上最堅固的部分。潔白、精美，一直被奉為神聖而高貴的物品。也就是因為帶著這樣一對寶貝，大象，這種比人類歷史更悠久的物種，在近一百年的時間裡被貪婪的人類瘋狂地獵殺。儘管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在20年前就頒佈了象牙貿易禁令，然而直到今天，平均每天仍有104頭大象因一對潔白的象牙而遭到獵殺。

保護組織近日警告，目前世界範圍內的大象偷獵和非法象牙貿易已達到1989年貿易禁令推行以來的最高水準，象牙非法盜獵的驚人程度將導致非洲象未來15年內在非洲大部分地區滅絕。

而現在，是屬於野生大象，也是屬於我們人類最後的機會了。

現場：被謀殺的大象

“一個矮小精瘦的土著，在前面帶路。他在叢林中快速奔跑，一邊閃躲著低矮的荊棘，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獵物的足跡。他的身後跟著六七個身穿破舊軍服的傢伙，手裡緊緊握著的是AK47步槍……他們是大象的殺戮者。

小路的前方，茂密的灌木叢後，幾隻大象正在樹陰下安詳地打著盹兒。它們時不時地扭動一下身體，兩隻巨大的耳朵有節奏地拍打兩下，驅散在它們頭頂嗡嗡作響的蚊蟲。

一聲刺耳的槍響，打破了叢林午後的寧靜。殺戮者開火了，密集的槍聲中夾雜著大象的哀鳴，聽著讓人心碎。象群驚恐地潰散開來，一隻中彈的大象掙扎著走了幾步，搖搖晃晃地倒在了樹叢裡，它痛苦地掙扎著，然後死去……

——南森·亞當斯《大象的最後機會》”

2009年2月，肯雅。

一個多月以來，在位於查沃（TSAVO）的國家公園裡，又有五頭大象被謀殺了。它們的臉部被從身體上剝離。象牙的三分之一是長在頭骨裡面的，為了取出象牙，偷獵者先將它們獵殺，然後用斧子砍掉它們的臉部，抽出象牙。

Tsavo國家公園的負責人助理Jonathan Kirui說，他感到一股對大象的捕殺狂潮正在“大規模”地興起。因為這並不是一起孤立的謀殺事件。就在不久前，乞力馬札羅山附近的Amboseli地區發現了19頭被矛、箭、子彈所獵殺的大象，另外還有25頭大象受傷——19頭被殺的大象中，有10頭的象牙已然不復存在。那對被用劈鋸的方式殘忍剝奪的象牙，正是它們被謀殺的原因。

在東方，幾百年來，這對潔白的象牙一直被奉若珍品。在越南的黑市上，每公斤象牙的價格被爆炒到1500多美元；在一些國家的市場上，用象牙製成的各種精美雕刻，最高可以賣到幾十萬元甚至數百萬元的好價錢。查沃目前的大象數量是1.2萬頭，這個數字是40年前的三分之一。

“我們的保護小分隊現在時刻處於嚴加戒備狀態，全力以赴阻止偷獵者的行徑，以確保大象的安全。” Jonathan Kirui表示。然而，這項工作困難重重。盜獵分子的裝備非常先進，他們在十年前就開始使用AK47和M14了。而現在，他們又開始採用一種“古老”的方式——毒箭和毒矛——工作人員聽不到槍聲，這使得追蹤盜獵者的行跡變得更為困難了。毒箭上的毒藥來源於肯雅當地普遍存在的箭毒喬木類植物，沒有任何解藥。

肯雅野生動物管理局的報告顯示，2008年，這裡共有98頭大象因為象牙而被殺，這個數字是2007年的兩倍，而在2009年上半年，工作人員已經發現了100多頭大象的屍體。乍得的紮庫瑪國家公園（Zakouma National Park）在2005年還有3885頭大象，2009年卻只剩下617頭了，還有11名保護區巡護員慘遭盜獵者殺害。

反盜獵是一件非常危險的工作。護衛員可以向盜獵者開槍，不過，他們必須確保自己可以在盜獵者開槍之前扣動扳機，才能保住性命。“我感覺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象牙的盜獵歷史，已經再次拉開了序幕。”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IFAW）東非辦公室主管James Isiche說道。

異動：“庫存象牙”再度開始交易

“禁貿”之後的十年，可謂是非洲大象的“黃金時代”。因為象牙需求市場大規模萎縮，絕大多數偷獵活動因此宣告終止，而大象種群由此開始恢復。不過，大象的好日子並沒有過太久，因為很快，有的非洲國家表示：大象種群在他們那裡恢復得有點兒太快了。

雖然非洲大象總體上仍是瀕危物種，可是它的分佈並不平均，整個非洲大概有46萬頭大象，有的國家只剩下十來頭了，而南部非洲卻聚集了超過31萬頭。辛巴威是一個僅有39萬平方公里的國家，境內卻生活著7萬多頭大象，致使大片的森林被毀，成片的農作物遭受破壞，大象成為令政府頭痛的“問題動物”。

由於“人象衝突”頻繁，有些非洲國家開始有計劃地捕殺大象以控制數量。再加上一些自然死亡的大象，幾年時間也積累了不少象牙。應該將這些象牙怎麼辦呢？包括辛巴威、南非、博茨瓦納、馬拉維、納米比亞等國家，開始對禁止象牙貿易提出異議，他們認為，應該允許有限的象牙出口，獲取的收入可以用於大象保護，這樣即可緩解資金不足的問題，也能防止象群繁殖過度，造成危害。

1997年，CITES第十屆締約國大會同意，三個南部非洲國家——辛巴威、博茨瓦納和納米比亞可以在1998年向日本限額出售50噸“庫存象牙”。而這些所謂的“庫存象牙”，必須是來自自然死亡或“為控制數量而殺死的大象”。

2002年，CITES第十二次締約國大會再次做出決定，同意博茨瓦納、納米比亞及南非三國一次性銷售60噸庫存象牙。在2008年前，日本是唯一被CITES允許可以利用非洲庫存象牙的國家。而在去年，中國也獲得了這一資格。去年6月，CITES締約國大會再次做出決定，允許博茨瓦納、納米比亞、南非和辛巴威一次性出口近108噸庫存象牙。

2008年11月6日,南部非洲共同體中四個成員國(博茨瓦納、辛巴威、納米比亞和南非)舉行的象牙拍賣活動在最後一站南非落下帷幕。中國和日本參與競拍。最後，108噸象牙，賣了1500萬美元。

回溯：70萬頭大象之死震驚世界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非洲大象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在這十年期間，隨著象牙市場價格的迅猛增長，70萬頭大象——特別是東非和中非的大象——被獵殺，非洲象的數量從大約120萬頭銳減到了約45萬頭。這一數字的背後，是全副武裝、冷酷麻木的盜獵團夥——他們有計劃並系統性地消滅了肯雅和坦桑尼亞境內數千平方英里範圍內的大象；是捲入盜獵事件，受賄數百萬美元的政府官員——某些國家駐非洲的外交官員甚至直接參與走私；更是淩駕於法律之上，神話般暴富的販賣集團。

和罪惡的“血鑽”貿易無異，象牙最終帶給非洲的也並非富裕，而是殺戮、死亡、流離失所以及捲入其中的人們日復一日被侵蝕著的靈魂。

70萬頭大象的死亡在當時震驚了整個世界。1989年，肯雅、坦桑尼亞等非洲六國，向聯合國轄下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組織（CITES）提出對非洲象的保護申請。這一年的晚些時候，聯合國《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全面禁止了象牙的國際貿易。

也是在這一年，肯雅焚燒了重達12噸的象牙，旨在說服世界停止象牙貿易。莫伊總統親自引火，將其付之一炬。堆積成山的累累象牙，在烈火之中化為一股股濃重的黑煙飄向天空，仿佛那潔白的色澤都無法掩飾的人類的虛榮與貪婪。

警鐘：野生大象在2020年或會消失

“每一次CITES重新開放庫存象牙的貿易，盜獵就會興起一輪新的高潮。合法的銷售刺激了消費需求，並為非法象牙流入合法市場創造了機會。”IFAW中國區官員華甯說。

1999年，第一批“庫存象牙”銷售到了日本，頓時，象牙價格開始上漲，消費者以為象牙貿易開禁，象牙的非法走私劇增。僅1998年至2001年間，中國執法部門就繳獲30~45噸走私入境的象牙。

2002年，CIETS第二次恢復象牙貿易，新加坡查獲了6.5噸走私象牙——是當時全球查獲最大的一宗象牙走私案。2008年年底，南非的拍賣槌剛剛敲定，肯雅的國家公園就發生了幾十隻大象被獵殺的事件。2009年，只是廣州白雲機場，上半年查獲象牙製品非法入境量就有183公斤，案值800萬元——比去年同期增加了90%。

“自從庫存象牙的貿易開禁之後，我們甚至沒有連續一周的時間，是可以在沒有大量盜獵象牙走私穿越邊境的新聞中度過的。”IFAW英國辦公室反野生動物貿易專案官員Nikki Kelly表示。

為了搞清楚這些驟然增多的走私象牙究竟來自非洲何處，華盛頓大學保護生物學中心主任撒母耳·瓦塞爾（Sam Wasser）教授開發了一種象牙DNA檢測技術。他將被截獲的走私象牙碾碎，提取DNA，然後和在非洲各地採集的大象糞便樣本中的DNA進行比對分析。然後他發現，坦桑尼亞是目前屠宰大象謀取象牙的中心，而尚比亞、馬拉維等地區，最近也成為盜獵者的目標。

“在過去，包括國際刑警組織在內的各執法機構以為這些大批量象牙是由貿易商走遍整個非洲將小批量的象牙挑選積攢而成。事實上，絕大多數偷獵是由幾個大型的走私集團控制的，他們針對一個特定的地區大規模地捕殺大象。”

“大象根本無法經受這麼大規模的盜獵。”瓦塞爾說。目前在非洲，每年大約有8%的大象成為盜獵者的犧牲品。這個比例比20年的7.4%還要高。“20年前的比例是基於100萬頭大象得出來的資料，而如今8%這個資料是基於47萬頭大象計算出來的結果。如果人們不採取有力的措施來控制這種行為，到2020年野生大象將從地球上消失。”瓦塞爾發出警告。

呼籲：取締所有有關大象的貿易

“要想防止大象滅絕，我們必須再一次、並且全面地禁止象牙貿易。” IFAW亞洲地區總代表葛芮對記者說。

“世界任何地方發生象牙貿易，都會威脅野生象。即便是來歷合法的象牙，進入市場後也會給不法分子‘清洗’非法象牙提供機會。”華寧表示。

“中國政府近幾年為了規範象牙市場做了很多努力，否則CITES也不會在2008年授予中國象牙貿易權。然而，區別合法象牙和非法象牙的監管難度實在太大，可以讓盜獵者鑽的空子也太多。所以，要想保護瀕危的非洲大象，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禁止一切有關大象的貿易。”華寧呼籲。

華甯告訴記者，IFAW在北京、上海、廣州、南京做過一個關於中國城市居民象牙消費行為的調查，他們發現，那些曾經購買過象牙製品的人群中，只有18.5%的人會意識到“只有在林業局指定商店購買象牙製品才是合法的”，75.7％的象牙消費者更傾向于購買相對廉價的、不經官方認證的走私象牙。這些數字說明非法市場的需求十分強勁，而這種強大的需求會直接刺激對野生大象的盜獵。

華寧表示，目前非洲大陸的大象總量只有40年前的一半，並且還在繼續減少。“人象衝突”是因為大象的棲息地被人為地四分五裂了。“大象遷徙性很強，一夜可以遷徙上百公里，尋找食物和水源。然而，國與國之間的界限阻擋了大象的正常遷徙；農業用土地被劃在大象的遷徙路線上；保護區內為了吸引大象，進而吸引遊客，建立了許多人工水塘。這使得大象無法遷徙了，它找不到食物，必然就會和當地的老百姓形成衝突。”

IFAW在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做的調研顯示，一味捕殺會刺激別處大象更多的遷徙而來，而當地大象的出生率會異常增高。“應該拆除非洲國與國之間的鐵絲網，建立貫通的‘生命廊道’，讓大象可以從密度高的地方分散到密度稀薄的其他國家。”

拯救地球 救贖我們自己

趙 潔

當哥本哈根將不斷升高的海平線推到世人面前，我們驟然發覺，原來人類的生存空間已在不斷受著我們生活方式的威脅。可是，在這之前，我們生存的地球，和那些比鄰而居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又有多少，是因為人類的強大和貪婪，逐漸失去了生存的空間……

我們看到，僅僅為了餐桌上多一道佳餚，一隻黑熊被活生生地切去了左掌（見本報11月22日B1版），我們也看到，因為人類密集地掠奪蜂蜜，致使蜜蜂們無休止地勞作，然後有一天，大批工蜂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見本報12月6日B1版）……

遠古時期，人類因為饑餓去狩獵，因為生命受

威脅與動物搏殺，還能用“物競天擇”來解釋。可是此刻，面對手無寸鐵的動植物們，人類憑藉強大的科技和武器，捕殺殘虐，卻僅僅是為了獲取更多的金錢。試想如果有一天，地球上不再有鳥語花香，不再有森林植被，不再有蜜蜂蝴蝶翩躚授粉，不再有魚潛海底、虎嘯山林，只剩下孤零零的人類手握著大把鈔票，你又能生存多少時日？如果有一天，人類這種智慧的生物面臨滅絕，不一定是山崩海嘯，不一定是星球相撞，那原因，說不定就是我們自己。

我的記者對我說，有一些採訪，去探尋人類古老的文化和創造，令人快樂而自豪。而另一些採訪，去瞭解那些被人類的貪婪而殘害的動物和植物，又是如此悲憤和傷痛。她無法理解，曾經創造了如此偉大而神聖的文明的人類，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我知道，我們無法逃避。我們要告訴自己和孩子們：那些動植物，是我們的鄰居和朋友，善待它們，善待地球，才是拯救人類的唯一出路。這，不但是一個媒體人的責任，也是一個地球人的責任。

來源：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