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維摩成絕唱 紅樓夢覺曲韻存

──記鄧芬撰曲\劉 季

圖：談錫永題鄧芬繪「夢覺紅樓圖」\作者供圖

書畫名家鄧芬先生既精繪事，復諳度曲，當年譽滿大江南北，一時無兩。「夢覺紅樓」一曲，為鄧芬所創製，風行滬上粵港，教坊傳唱。一九二八年，鄧芬旅滬時，嘗在錢大叔所設之新月公司，自撰自唱「游子驪歌」及「夢覺紅樓」，又曾為音樂大師呂文成撰「花飄零」一曲，傳誦於時。鄧芬當年已經是一位有名的歌唱家，同這一時期的著名唱家有：薛覺先、阮玲玉、何大傻、麗芳、新馬師曾、廖了了、呂文成、尹自重、冼幹持等。他在上海演唱「夢覺紅樓」的時候，陳融、簡琴齋、王斧等名士為他題詞，他自己也畫了一幅「夢覺紅樓圖」。在他歌唱自製「夢覺紅樓」曲時，曾寫了幾首詩，讀之使人蕩氣迴腸，他不獨以畫名於世，詩詞亦稱譽於文壇，其詩云：「今夢方知昨夢非，夢醒還似夢迷時，平生不識相思味，欲解閒愁合費詞。曾唱驪歌入教坊，當時情味最難忘，去年又製飄零曲，花事闌珊長樂鄉。」（記長樂院妓花飄零事曲附呂文成留聲）

「香塵一去換年華，冷夢驚回隔謝家，身是浮雲心是水，那堪賞識到閒花。無端裁曲度秋宵，雁影沉沉雪易消，料得旗亭重畫壁，門前楊柳不成條。」余所製曲伶伎爭傳，惜意境無多，筆墨乾澀，安得黃河遠上，句以解旗亭之嘲耳，戲為新月主人歌自製夢覺紅樓曲並題，曇殊芬。」

上世紀三十年代，徐柳仙獻藝於港澳歌壇，鄧芬授以夢覺紅樓一闋，柳仙聰慧而歌喉婉轉爽朗，盡得腔韻之妙，出唱歌壇，瘋魔不少曲迷。

此曲曲詞典雅脫俗，情文並茂，風流蘊藉，堪稱為百年來粵曲的第一首。

二○○九年己丑初冬，著名書畫家及文化人談錫永先生嘗題跋鄧芬繪製《夢覺紅樓圖》雲：「芬傅紅樓夢覺初，新腔乍譜便成歌，八十年來猶似夢，不堪人夢兩蹉跎。此幅為曇殊翁畫夢覺紅樓圖，距今已八十年，追思前輩風流，不勝嚮往。」

除了有鄧芬自唱及徐柳仙主唱版本存世外，近年羅家英先生亦有唱錄，茲附曲詞，以供同好者細心欣賞玩味。

《夢覺紅樓》

（二王首板）霜鐘破曉侵帳。（二王慢板）一枕香銷，重簾影隔，昨宵無奈，娟娟明月窺人猶在東牆。念前期，銀燭夜深，畫屏秋冷，客館添惆悵。鴛鴦獨宿何曾慣，人生如寄，溫柔不住，住何鄉。新月知情，西風有約，且駐雲駢，時見雙星渡河漢，雨洗香車，人歸繡閣，豈能無意酬烏鵲，惟問蛛絲有幾長。瞬中元，盂蘭會，香煙縹緲梵音起，萬盞蓮花齊放，更是撩人幽恨，聽唳雲孤雁咽露寒漿。鬥嬋娟，人月圓時，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桂魄初生，輕羅已薄，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誚盤鴉，嘲墮馬，改換六朝宮樣，舞仙衣，詠霓裳，半拈裙帶好結連理雙雙。鸞扇新裁，獸香欲斷，一曲合歡誰唱。東籬把酒黃昏後，嘆滿城風雨又過重陽。（鳳凰台小曲）月圓花好，卿我壽無量，唯願鰈鰈鶼鶼雙雙。（二流）地久天長，趁良宵齊舉觴，曾對黃花醉一場，檢點酒痕零落青襟上。任教樓上花枝樑間燕子笑煞王昌。蕉鹿由來同幻想，卻倩痴人傳語報丁娘。

一九六四年鄧氏辭世前夕，曾撰「天女維摩總解禪」一曲。此曲為感舊言愁，談禪論悟之作。此乃鄧芬最後遺作，期待藝苑有心人士，能為此曲度工尺，將來可以完成歌唱，令幾許顧曲周郎，能夠再聆芬傅作品。

附《天女維摩總解禪》曲詞

（梵白）祗園法雨濕群芳，並蒂芙蓉影亦香，現到曇花一彈指，歌殘貝葉九迴腸。

（幫子慢板芙蓉腔）小苾蒭尼，身本綠窗碧玉，寤生驚母，故慈親不諒，襁負寄蒲盧，離巢同乳燕，效童真修道，掌珠長此投入禪房。

到髻齡，知道有人間世，每念家園，日夕登樓瞻望。杜宇喚山前，鷓鴣啼樹下，但見池生青草，泥落空樑。

及筓年，明鏡台前惜鬢鬟，意蕊心花正待陽春發放，美景良辰自等閒，蜜蜂蝴蝶生情性。嘆息菩提蘭若，早作風月平章。

檀越中，多現宰官身，布施加持自顯神通無量。到頭來，都似波旬佛子，誰作護法金剛？（尖序轉中板）

究有小書生，慧質靈根，具足莊嚴妙相。攬鏡誇徐，窺牆欺宋，生長城南杜韋，門第金張。

他心通，眉語目成，奈夙命無根，因緣有障，欲乞楊枝一點真甘露，又怕如來舌廣長。

坐枯禪，走火入魔，諦想非非成妄。春夢無痕，覺來人我，聽塔鈴私語，卧對殘燈，明滅影幢幢。（入何尺慢板）摩登迦，顛倒阿難，七夢亂真，大抵未堅回向。仗世尊，告文殊施以無生法忍，乃得承佛威光。魚玄機，絕世聰明，祗為愛別離怨憎會，遂捨身卒兩。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畢竟自尋煩惱。留作異代雌黃。陳妙常，痴貪文字造因，可惜倚語生春，凡思盪漾。

泣落花，怨啼鳥。抱得離愁如水。漲秋江。悔我廿年相憶雲泥。辜負深情一往。（二流）事成煙，心匪石。敷生蒲團樂靜。永念無常。四大本空。何物地水火風人天龍象。金爐低首撥寒灰。惟願彌陀垂手鑒我一瓣心香。十二因緣。亦屬三生魔障。火坑何處現清涼（梵腔）稽首南無佛法僧，信口皈依三唱。（接萬德圓融第二段收）雨花動地空中墮。參禮毗盧大法王。

【來源：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