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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與中國文化精神

更新時間:2018-12-10 20:09來源:網絡作者:@Mary人氣:601815

《詩經》與中國文化精神

圖:《詩經》兩千多年來一直作為儒家重要經典被國人廣泛傳誦

按照聞一多先生的觀察,經由長期的積澱,約公元前一千年左右,世界文學開始突進並出現了令人欣喜的新變,幾個不同區域的古老民族幾乎同時歌唱起來且形諸文字。希伯來文明出現了《舊約》詩篇,希臘孕育了《伊利亞特》與《奧德賽》,印度衍生出《梨俱吠陀》,而中國則為人類文明貢獻了《詩經》。(《文學的歷史動向》)聞先生高屋建瓴,扼要地指出了《詩經》在中國乃至世界文壇的地位。

《詩經》,原名《詩》,又稱「詩三百」,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收錄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五百多年間的三百零五篇作品,廣泛反映了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地理、民俗狀況,是宗周禮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詩經》自成書之日起就備受重視。春秋末期的孔子教育學生「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強調「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還特地告誡兒子孔鯉「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子路》),都說明《詩經》在政治實踐、外交斡旋、學術傳承、移風易俗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降及西漢,《詩經》被立為官學,此後一直作為儒家重要經典被國人廣泛傳誦,至今不衰。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藝,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任何一個時代的經典文藝作品,都是那個時代社會生活和精神的寫照,都具有那個時代的烙印和特徵。」先秦是中國文化基本精神的濫觴與形塑期,《詩經》對此多有反映。要言之,約有以下三端:

其一,砥礪奮進、自強不息的精神。這主要體現在《詩經.大雅》的《生民》、《公劉》、《緜》、《皇矣》、《大明》等篇。古代中國是個農業大國,《生民》寫周部族始祖后稷「好耕農,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穡焉」,帝堯命他管理農業,后稷「茀厥豐草,種之黃茂。實方實苞,實種實褎。實發實秀,實堅實好」,「天下得其利」(《史記.周本紀》)。《公劉》寫公劉繼續執行后稷「以農為本」的方針,「務耕種,行地宜」,使「行者有資,居者有畜積」,於是遠近百姓皆來歸附安居,周進一步興起。《緜》寫古公亶父為敵對勢力所迫,不得不率族人由豳遷至岐,豳人感其仁愛,扶老攜弱相從。在新的環境中,古公亶父與隨遷百姓眾志成城、共克時艱,「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不僅迅速安定下來,還完成了劃定土地疆界、設置百司宗廟、建立城郭等大事。《皇矣》、《大明》寫周太王、王季、周文王三代篳路藍縷、苦心經營,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與商紂會戰於朝歌郊外,「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終於推翻了殷商的殘暴統治。從《生民》到《大明》,呈現在世人面前的是一曲波瀾壯闊的民族崛起史詩,訴說着「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大雅.文王》)的開拓進取精神。這種剛健有為、自強不息的精神對後世影響深遠,而且愈是當國家民族身處困境之時,其光芒就愈發顯現,所謂「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王勃《滕王閣序》)、「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劉禹錫《酬樂天詠老見示》)。錢穆先生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天下之大,而至於其興其亡,繫於苞桑之際,正如一木何以支大廈,一葦何以障狂瀾,而究竟匹夫有責,所以『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筆者按:語出《鄭風.風雨》),魯陽揮戈,落日為之徘徊」(《中國思想史通俗講話》),可謂知言。

其二,崇德貴民的人本思想。王國維談及殷、周之際中國政治、文化的變革時曾說:「殷、周間之大變革,自其表言之,不過一姓一家之興亡與都邑之移轉;自其裏言之,則舊制度廢而新制度興,舊文化廢而新文化興……殷、周之興亡,乃有德與無德之興亡;故克殷之後,尤兢兢以德治為務。」(《殷周制度論》)王氏所言甚判。周代統治者奪取天下後,並未被勝利衝昏頭腦,他們不僅直面政治、經濟的百廢待興,還試圖解決下述疑問:商紂王不是宣稱「我生不有命在天」麼,那為何新興的周能夠取代綿延數百年的殷商?又是什麼使得「昊天大降喪於殷」,轉而對周格外青睞的呢?經由一系列的嚴肅思考,周人得出了「天命靡常」(《大雅.文王》)、「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尚書.蔡仲之命》)的邏輯推論。簡言之,天命是不斷變易的,它只會輔助有德的人;民心同樣沒有常主,只是懷念仁愛之主。基於此,周人不斷告誡後代「惟命不于常」(《尚書.康誥》)、「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大雅.文王》),並構築了一整套統治者須「明德慎罰」、「以德配天」、「敬德保民」的理論,這成為中國傳統政治的重要古訓。

其三,反躬自省、居安思危的憂患意識。與「天命靡常」的深刻反思相輔相成的,是詩經作者們濃重的憂患意識,他們深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大雅.蕩》)的道理,於是疾呼「宜鑒於殷,駿命不易。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大雅.文王》),以期不忘初心、善始善終。他們認識到了「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左傳.文公十三年》),是以要求上位者「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周頌.敬之》)在相傳為周成王所作的《周頌.小毖》中,有這樣的自警:「我必須深刻吸取教訓使以後不致再犯:不要招惹蜜蜂,它們雖小卻能蜇傷人;開始相信那是小小的鷦鷯,轉眼翻飛化為難馴地大鳥。」鄭玄註釋說:「毖,慎也。天下之事當慎其小,小時而不慎,後為禍大。」「懲前毖後」的成語即出於此。當這種意識內化為中華文化的基因,則如《唐風.蟋蟀》所說,「無已大康,職思其居」、「無已大康,職思其外」、「無已大康,職思其憂」,即便在休閒娛樂之際,也保持着應有的節制與警惕。類似的還有《小雅.小旻》所雲「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曾子終身以此為準則,甚至在彌留之際還吟誦該段並對弟子說「而今而後,吾知免夫。」(《論語.泰伯》)。錢穆先生說:「中國人的氣運觀,是極抽象的,雖說有憂患,卻不是悲觀。懂得了天運,正好盡人力,來燮理,來斡旋。方其全盛,知道它將衰,便該有保泰持盈的道理。方其極衰,知道有轉機,便該有處困居危的道理。」(《中國思想史通俗講話》)此言得之。「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周易.繫辭下》),這深沉的憂患意識早已成為中華民族文化心理的一部分。

作為現存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處處可見對人文精神的弘揚和對現實社會、人生的關注,這些都成為後世詩歌主題、內容的不竭源泉,其中最重要的當屬以下三方面。

鄉國情懷。鄉國情懷是對自己出生的土地不離不棄的眷戀和義不容辭的擔當。每當鄉邦遭受入侵或陷入困頓,志士仁人便挺身而出。「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鄘風.載馳》)許穆夫人聽聞衛國被佔領,心急如焚,晝夜兼程奔赴國難,以其血淚寫下這首《載馳》。當時的盟主齊桓公深受感染,派軍隊幫衛人戍守城邑,衛國民眾也在許穆夫人愛國精神的鼓舞下重建家園。許穆夫人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第一位愛國女詩人。外敵入侵,家國危殆,鐵血男兒互相感召、互相激勵,「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詩經.無衣》)。全詩不斷以重章疊句的手法增強語氣,僅在相同句式中變換幾個字樣,展現了普通兵士團結一心、共赴國難的大無畏精神。對鄉土的眷戀是愛國之情的細化,征夫雖深知「王事多難,不遑啟居。豈不懷歸?畏此簡書」(《小雅.出車》),然行役既久,不免懷念家鄉,是以有「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豳風.東山》)之嘆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小雅.采薇》)之悲。自此以後,殺敵報國之情、羈旅行役之感、都邑鄉關之思交織在一起,成為中國文學的永恆母題。

第二,親情、友情與愛情主題。「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邶風.凱風》),這是對母親的歌頌。「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秦風.渭陽》),從此「渭陽」成為甥舅情誼的代稱。「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小雅.常棣》),這是對手足之情的肯定。「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小雅.伐木》),這是對純真友情的嚮往。當然,《詩經》最打動人心的,還是那些愛情篇章,這裏有「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鄭風.出其東門》)的專一,有「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鄘風.柏舟》)的勇敢,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邶風.擊鼓》),更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召南.野有死麕》)的熱烈,還有「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衛風.氓》)的決絕。是《詩經》奠定了中國詩歌的抒情傳統,在此後的兩千多年裏,親情、友情與愛情主題被文人墨客反覆訴說,形成了異於西方的民族文學特色。

第三,怨刺諷喻主題。《詩經》的現實精神素來為人稱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魏風.碩鼠》)分明是唐曹鄴《官倉鼠》的遠源,寫下「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魏風.伐檀》)這與後世感嘆「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梅堯臣《陶者》)、「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張俞《蠶婦》)的勞動人民同掬一把辛酸淚。「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小雅.大東》)的控訴無疑可視為左思《詠史詩》的先導,而「鴟梟鴟梟,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豳風.鴟梟》)則是《雉子斑》、《枯魚過河泣》等動物諷喻詩的濫觴。

經由以《詩經》為代表的先秦典籍的不斷建構,自強不息的精神、崇德貴民思想、居安思危的憂患意識成為民族文化心理的一部分,支撐着中華民族不斷鼎故革新,傲立於世界的東方。《詩經》表現出的關注現實的熱情、強烈的政治和道德意識、真誠積極的人生態度,被後人概括為「風雅」精神(袁行霈《中國文學史》),它不僅深刻影響了屈原、三曹父子、陳子昂、李白、杜甫、蘇軾、陸游、黃遵憲等古典詩人,對當下的文藝創作仍有啟示意義。

.李浩(作者單位:河北師範大學文學院)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為河北省作協專業作家。著有小說集《誰生來是刺客》、《側面的鏡子》、《藍試紙》、《父親,鏡子和樹》、《告密者》,長篇小說《如歸旅店》、《鏡子裏的父親》,評論集《閱讀頌,虛構頌》等。曾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第三屆蒲松齡全國短篇小說獎,第十二屆莊重文文學獎等。

【華發網根據大公報採編】

(來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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